正值黄昏,宅邸里多了些笑谈声。
秦怀月在偏院里的桃花树下坐着,听身旁方才还在吵得不可开交的二人,现在唠起的八卦。
“你是说,我当年骂哭的那个孙辛籍,在那之后,居然有了这种毛病?”
高漾听兰娘讲完那男子在芳梅园做过的事后,不由得露出来嫌弃的眼神,微微咧嘴。
“真是没想到,当年只不过因为夫子留了道题目,他那解题思路又与我差着十万八千里,就冲这个,他非要跟我杠上几回合,硬说我的思路是错的,我气不过,就稍微骂了他两句,没想到居然能让他变成这付模样。”
“是啊,芳梅园的姐妹都知道他有这等怪癖呢!”
面前的兰娘也说到了兴头上,离旁边石凳上的二人近了些。
“跟你们说,他倒奇怪,整日去了咱芳梅园,就是要找几个妹妹来骂他,还要是那种长相凌厉的,说话越刻薄越好的那种,如果不把他给骂哭,哭到晕到地上昏死过去,他都不愿意出去呢。”
兰娘说着说着,用衣袖柔柔捂住嘴唇,咯咯的轻笑起来:“这等怪人,我是头次见,也觉得好笑呢,你说稀不稀奇。”
秦怀月在一旁安静听着二人谈话,只觉得的确是有些离谱,端起来方才丫鬟送的茶,轻轻抿了一口。
“合胃口吗?”
“还不错。”这热茶下肚,肠胃有种被熨平的利口感,直叫人觉得格外舒畅痛快,秦怀月舒服的眯着眼睛,答了来。
“这茶叶应该是毛尖,像是春日刚起的嫩芽掐了来得,还冒着绿意,泡出来倒是干净,尝着也不涩口,我很喜欢。”
“你要是喜欢,待会我差人送你一些回去。”方明川见秦怀月细细品味,一副惬意样子,自己也舒展了眼梢。
“你怎么在这?”见是方明川在一旁问的她,秦怀月这才回神,愣了一会,冲他淡淡道:“好啊,原来你就故意在旁边问我,好看我笑话?”
两人声音不小,旁边的两位姑娘也停下交谈,看到了院中桃树下的这副场景。
兰娘见了这二人花前月下,郎有情妾无意的样子,露出来个心知肚明的笑容,怕被看穿,忙掩了偷偷笑去。
一旁束着飒爽马尾,一身干劲装扮的高漾见了方明川后,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方大人,此次前来,是因为有正事要问,还请让我连同政务一并向您禀报。”
见此情形,秦怀月也自知今日来的不巧,居然赶上这么多人来找方明川商谈,只是没想到他如此繁忙,连这种时辰都有人来拜访。
思来想去,只好把带来放着孤本的包裹放在院中小桌上,冲他玩笑道:“修撰大人政务繁忙,秦某来的不巧,还请您待会一并请了晚膳才好。”
“一定。”方明川朝秦怀月保证,便邀了高漾去书房详谈。
高漾并未有什么难题,只是问了一些日后明炆帝册封六宫时的相关事宜,此事需要翰林院与礼部共同承担,由翰林院全程记录,正是因为此事高漾才来找了他一遭。
待到高漾离开后,卫凌将门口与秦怀月喋喋不休,聊了半晌还在兴头上的兰娘带了过来。
“方大人,原来这位就是那传说中的怀月姑娘?”
兰娘被引了过来,衣袖翩翩蹦跳着走进书房,还未坐下,面上就已浮现出喜悦之色,对着椅座上的男子微微倾身,带了点探究的心理。
“认识大人多年,早就知道大人眼光好,既是暗恋如此多年的姑娘,定然是不会差的,只是今日在门前遥遥一见,那人儿单婷婷站在那桂树下,不加言语只微微笑,就跟仙女似的,只恨咱不是那男儿身,无福……”
正说着,见男子面上已有不悦之色,兰娘这才止住,轻轻捂住了嘴,声音像唱戏一般换了音调,带了点委屈。
“哎呀,我这张嘴也真是的,咱不说了,咱不说了,方大人可别生兰娘我的气,咱还等着您常来光顾咱芳梅园,多听听曲呢。”
“柳迟卿有消息的时候,我才会去那芳梅园。”方明川揉了揉太阳穴,想来又是柳迟卿传出去的话端,便示意卫凌,让面前的女子坐下。
“你平日里都不出戏园,今日突然来我府邸,是有什么要事要来告诉我?”
“大人猜的可真准。”兰娘款款落了坐,见他发问,也收敛了方才的神色,只眯了一道笑意在眼波中流转,嘴上的话冷下去了不少。
“五湖春的老板娘柳迟卿,昨个突然来我这里,托我来为您送一封信。”
“信?”
“是。”兰娘从轻薄的袖口中翻出来那封信,微黄的信封上面没有其他的字,唯独在落款上写了个‘未闻’二字,看着并无其他蹊跷之处。
兰娘将信封放在方明川面前的几案上,涂着殷红的指尖儿缓缓推了过去。
“既然已经替您查到,那您放在我们这里的查契,也就一笔勾销了哦。”
兰娘依旧盈盈笑着,眉角眼梢带了冷意。
方明川与两位姑娘商谈的时间里,秦怀月已经溜达到了他家的后厨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