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伯伯,你这里今日做了什么好吃的?”秦怀月跟着方才门口那须发花白的老伯,走了来这里。
还未到,空气中就闻到了饭香,像是已经熟了。
刚才见她在树下百无聊赖坐着,周伯伯知道这姑娘帮了自己大忙,穿着虽简朴但落落大方,又是方大人的贵客,既然闲来无事,便带她来这后厨找些吃食垫一垫。
“你等着哦,我老婆子做好饭就出门了,现在也还没回来,我看大人今天忙了一天,现在还没歇下,就又找各位小姐们商量公事,晚饭估计要用的晚了。”
说完,周伯伯掀起了其中一个食盒的盖子:“我这还放在锅里热上了,就怕等下放凉,看你在门口站了半天,估计也饿了吧,来,先吃一块顶顶,等方大人谈完了公务,我就给您们端上来。”
周伯伯面上乐呵,眼下动作也麻利,几下给她从锅中起了一块枣糕,用干净的碟子装来给她。
那糕点的香味,只掀开盖子就已经止不住,飘散在空中都是那枣香,光闻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秦怀月的确是馋的厉害,本来以为过来一趟,要了那字帖就可以回去,还能赶上自家嬷嬷的饭,可方才那两人闹腾半天,自己又等了方明川半天,眼下腹中已是空空,算来算去,也就只喝了他方家一盏茶而已。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枣糕入嘴,只觉得的确是软烂香甜,勾得胃里的馋虫都要钻出来:“好吃好吃!”
等方明川让卫凌送那兰娘回芳梅园之后,天已经擦黑,他从书房走出来,只见秦怀月一个人,正在院子里站着,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单单将双手背在后面,抱着一边手臂,正看着自家院子里的桃树根出神。
“你在看什么,这么专心?连我过来了都不知道?”方明川凑过去,话里稍稍带了点探究的意味。
见他突然凑过来,吓了秦怀月一跳:“你跟兰娘都讲完了?……倒是没想到,原来每日雷厉风行的修撰大人,也有那流连戏坊沉醉曲音的爱好。”
“并非是流连戏坊,是我与兰娘有要事上的往来,我之前……”
“修撰大人倒也没必要跟我解释这么清楚,谁还没个癖好不是?”秦怀月见他开始解释,立刻贴心的打断了他,笑眯眯的缓缓说道。
这话倒是堵了方明川,见她一副无所谓的神态,颇有些多情总被无情恼的意味,心中升起一丝烦闷,只得换了说法:“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我吗,我在看这树根下的蚂蚁。”
“为何要看?”
听了这话,秦怀月皱了皱眉,觉得方明川今日也太好奇了点,跟在翰林院里穿官袍时的样子不太一样,总感觉他现在是带了点怨气的。
“……看它,想那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为何会想到这些?”方明川看着面前依旧言语跳脱,定定看着蚁群的秦怀月,问出声来。
“修撰大人,是为何走上学业这条路的?”秦怀月不答,只笑眯眯的冲他抛了个新问题。
她的确想知道,到底是什么让他有如此魄力,能在没有太多家族庇佑的情况下,始终在这条路上前行。
这个问题,方明川不好回答,只得又给她抛了回去:“那秦检讨是为了什么而学的呢?”
“我吗?我说的话,您可莫要笑我。”
“我走上这条路……是因为见多了生活痛苦的人,我想用自己的力量,多帮助一些百姓。。。。。。即使我深知自己的力量,还太过弱小,恐怕只是杯水车薪。”
“我不会笑你的。”
方明川认真听了她的回答,丝毫不觉意外,因为这正是她多年前,就与自己说过的。
“蚍蜉撼树。”秦怀月眯着眼睛,紧紧盯着那些,正努力拖拽着几倍自己身形的枣糕碎屑,却依然坚持着的蚁群说道。
“我曾经以为,只要不断学习,不断充盈自己,走到如今,就是一切的终点,就可以离这个愿望更近一点。”
“直到我发现,哪怕是这个位置,也依旧做不到,不如说,哪怕是身处最高位,也做不到。”
“这条鱼也在乎,那条鱼也在乎,最后的结果就是谁都无法得到,谁也无法解脱,谁也无法救下来所有。”
天彻底黑了,有月光些微散落在秦怀月身上,映射着她的素色衣裙,方明川看的出神,她的身影在瞳孔中微微柔白。
“编撰大人,又是为何而学的呢?”秦怀月收敛了方才严肃的神色,笑眯眯的望着他:“为哪方功名,又为何种利禄?”
“……我为一人。”
“一人?”
秦怀月从未想过这个答案,居然能直接从他这种人的嘴里说出来,还以为会是一些宏大的目标,只好讪讪开口:“啊,原来是这样。”
方明川这次一点反问的机会都不给,直接带她去用了晚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