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天日头正好,懒懒散散地斜斜洒落到阁楼中,分割出来一片明暗。
“秦检讨怎么一人在这。”
方明川带着一沓要写的皇帝日居记录来到藏文阁,准备交给这二人记录成册,但阁里却并未见梅子衿的身影。
而那阁楼阴影处,只有一位枣红色官服的女子,正歪着身子趴在桌前,毫无坐相的细看手中杂录,丝毫没注意到宽大的官袍,不经意勾勒出了她的身形。
方明川见她这副姿势,微微皱了皱眉,把手中一叠书页故意放了在她面前:“烦请秦检讨把这些也记录归档了。”
被这熟悉的声音惊到,秦怀月这才从杂录里回过神来,见面前的人是方明川,凝了眉头问道:“修撰大人怎么突然过来了?”
方明川平日办公多在翰林院,与两位编撰一同修国史,今日亲自来问,那必然是有要事要找她。
秦怀月赶忙调整自己的身姿坐直些,把那叠方才放在她桌前的杂录收了过来,细细翻看之余,顺便也代梅子衿解释一番:“子衿方才说肚痛,这才刚出去没多久,想必马上就会回来。”
方明川见她这样讲,知道这人又是去躲懒,让秦怀月来帮他打掩护,这样下去,也该找个机会,让老先生多关注关注他。
正这样想着,方明川注意到她桌上所写诗抄一角,端端正正的簪花小楷略带了点秀气,看着清隽非常:“秦检讨平日里也会写这种字吗?”
“倒也不会。”秦怀月忙着翻看日居记录,听他不知为何讲到这处,只得捏着纸页,在脑子里琢磨了几番倒出来个名词:“其实平日里,我写的多是衡水体。”
“这是何种字体?”
方明川眉间带了点疑惑,当真在想这是哪处他没见过的字,秦怀月见状咂嘴,用焕嫔赠与的狼毫笔杆挠了挠脑袋,默默打了个哈哈:“嗯。。。。。。大概就是我自己写着玩的字体罢。”
说罢,连忙换了话题:“说来,你上次借的卷宗我拜读过几遍,你那江东先祖竟然如此厉害,这字体读来,直叫人觉得那鬼斧神工般的山川出现在眼前似的。”
听完秦怀月这话,方明川面上带了笑,漫不经心坐她身边,言语间带了些逗弄之意:“你既知借了我的卷宗走,那你可知你已经拿走它有两个月之久了?”
“啊,我有吗?”秦怀月这才想到,自己竟然因为整日忙着公务的缘故,都忘了要把卷宗还给他这件事。
想到这里,她面上略微有些难堪起来,没料到一向不爱欠别人东西的自己,居然犯了这样的错误:“既然如此,那我明天就拿来给你,此事的确是我的缘故,让你没办法把卷宗早早交给先生。。。。。。”
“你不用觉得抱歉,我知道你喜欢,所以那卷宗我早就重新写了一份,交予先生了。”说完,像是心里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方明川微微叹气,偏了头去:“你若是喜欢我写的卷宗,那就当送你吧,不用再还给我了。”
见方明川并不拒绝,秦怀月喜不自胜,想着赶紧借这个难得的机会,再多去敲诈他一些好东西来看:“真的?既然如此,你那江东先祖的绝笔,能不能也借我观摩两天?”
听完这话,方明川有被面前这得寸进尺的人震到:“。。。。。。我自幼临摹先祖的字体,如今已经与他相差无几,你当真不借了我的,再去多看几眼?”
“你的字固然好看,但是字体开创者亲笔所写的绝迹,拿来细细品味更能体会其中妙义吧。”
秦怀月思虑一会,怕他当真不愿让他的祖宗出山,只好当哄他,缓了缓语气,又继续说起他的好来:“连你的字都已是棱角分明,锋芒毕现,不知那方颜老祖的字迹又会是如何,想必已是化臻入境之迹了吧,当真是想瞧上一瞧啊。”
见面前的人油盐不进,只一味想他那老祖,方明川只觉得头疼,只好换了个理由:“你若是当真喜欢,那改日,你来方家府邸,我亲自从书房里取来,交予你如何?”
说完,怕她不相信,对她露出一个显山不露水的笑容。
“好。”只是稍稍思付了一会,秦怀月就觉得这个决定颇为合适:“那过几日我就去你府邸里取。”
“。。。。。。?”
隔日晚上,秦怀月就带了些自己收藏了多年的孤本,慢悠悠的往他方家宅邸的方向走去。
临来的时候就在想,毕竟那方颜书稿是他家祖传之物,纸张经受百年风霜,本就不易保存,看他当日有些不情不愿的样子,想必是不愿出借。
自己手上拿一些平日里买不到的书送他,权当为那卷宗的事情赔礼道歉。
等秦怀月到方家宅邸外,刚巧撞见高漾和一位曲姬打扮的女子,正在那门前,二人的样子像是起了摩擦,在门口那棵桂树下,双方指着对方鼻子就吵了起来,声音隔着老远都能听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