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桃花逼近他一步,脸对着他:“只是什么?”
二人离得很近,日头之下,许文壶耳后燥热的灼红无处遁形,鼻尖的细汗也原形毕露。
“只不过……”许文壶的喉结滚动,四目相对之中,眼睫都在微微颤栗。
“说话啊你。”李桃花斥他。
许文壶再度吞了下喉咙,仿佛十分焦渴,他伸出手,指向李桃花手里尚有余温的葱花馍,结结巴巴道:“桃花,你的馍快凉了,快点吃吧。”
话说完,许文壶匆匆跑了,落荒而逃的兔子似的,头也不敢回。
“哎!你到底什么意思啊!”
李桃花喊半天没喊住人,气鼓鼓地咬了口馍,不明白这呆子又是怎么了。
第99章归位
整个许家热闹非凡,婆子丫鬟在厨房里进进出出,忙着剁果仁,切果脯,调制中秋月饼的馅料。又有宰鸡杀鸭的,筹备晚膳要用的食材。各房里的管事也忙得不可开交,指挥着小丫鬟将边角洒扫干净,既为过节准备,也为刚回家的小少爷接风。
北屋正房中,原本欢快的气氛,伴随许文壶的一跪,顿时变得静谧。
长嫂秦氏上前扶他,眉目焦急,语气担忧,“三郎这是在做什么?赶快起来,我和你哥好不容易把你等回来,可不是看你给我们下跪的。”
许文壶不起,双眼垂下,眼睫敛目,低声道:“弟弟无用,上任不久便遭革职,丢了哥嫂的脸面,也丢了许家的脸面。”
他自知无颜面对哥嫂,在事情全部办完之前,根本就没有打算回家,没想到该来的根本躲不过,最后还是得回来走一遭。
长兄许忠面露心疼,同样起身去搀扶他,叹息道:“三郎无须自责,事出有因,全都怪不得你,要怪便怪上头不长眼,纵容恶人,冤枉好人。再说了,原先我和你嫂嫂就觉得你性情太过耿直,不宜在官场打拼,天长日久,迟早招来祸端,眼下回来,也算是让我和你嫂子安心。”
许忠顿了下声音,迟疑道:“只不过佟老先生那边,三郎还要自行向他老人家解释,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是老先生的得意门生,对你有教导之恩,他自然有权知晓这些隐情。”
听到恩师的名讳,许文壶的眼波更沉重了些,点头应下,声音变得格外苦涩,“兄长言之有理,弟弟明白。”
秦氏察觉到许文壶的表情变化,不悦地嗔了杨忠一眼,仍是去扶许文壶,由衷道:“我一个妇道人家,不懂什么仕途啊官职什么的,要我说,三郎你回来才好呢,我和你哥哥这么多年也没有孩子,在我们眼里,你就是我们俩的儿子,能把你留在跟前,我们两个以后也能有个指望,多好的一件事情。”
“就是,”许忠附和,“你也老大不小了,最好再早点娶上媳妇,早点生个孩子出来,让我和你嫂子也能尽快享受上天伦之乐,便当抱上孙子了。”
许文壶仍是不起,却在听到话时忽然抬头,双目炯炯,斩钉截铁:“不,我不娶妻。”
见他总算有了点活人气儿,杨忠和秦氏才放了心,回到椅前落座,没急着说话,只是看他。
秦氏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脸上带着了然的笑,对许文壶说:“三郎,我听朱妈妈讲,你带了个姑娘回来?”
许文壶没在意这忽转的话锋,下意识点头道:“不错,她叫桃花,是天尽头人士。”
“怎么认识的?”
“我上任以后,接连几次被暗害,都是这位李姑娘相救。”许文壶留了个心眼儿,故意没提李桃花被亲爹卖入青楼又被王大海送进衙门,只捡重点,“这次我和兴儿返回开封,也是因为担心路上再被奸人所害,所以特地央求她与我一同上路,桃花恰好也想到京城逛逛,便欣然答应。桃花武艺高强,寻常拳脚的人奈何不了她,比我强上太多,这一路多亏有她在,我和兴儿才能平安抵达开封。”
秦氏点头,满意道:“由此说来,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姑娘,听朱妈妈说,她长得还很标致?”
许文壶脑海中浮现李桃花的模样,喉咙不由发紧,口干舌燥起来。他安静一二,轻声说:“她的确很漂亮。”
秦氏将他的表现都看在眼里,沉吟一二,又道:“这一路天高路远,辛苦了她一个女儿家,你虽不算粗心,到底是个男子,可曾对她有所怠慢?”
意思隐晦,但许文壶还是听懂了。
他嫂子是在说,这么长的路,他们两个年轻男女,吃住都在一起,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不该发生的事情。
许文壶满脸肃正,却还是默默红了耳后,摇了摇头,一本正经道:“桃花对我,只有朋友之谊,未有男女之情。我自当恪守礼法,不敢生出僭越之心。”
说完话,他便跟泄了气一样,声音都低下许多,宽阔的双肩也不自觉塌下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