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静静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身体凉的厉害,指尖触碰之时,刺骨的凉意如一根根钢针般扎透皮肤,顺着皮肉一直凉到骨髓里去。
严序站在焚烧炉前,看着毫无反应的沈听肆被一点一点的推进去,直到彻底的看不见。
焚化炉的大门关上。
通过一小块透明的玻璃,可以看到焚化炉里头具体的情形。
猩红色的火焰,如同一只从远古而来的巨兽一般,将沈听肆包裹其中。
等到门再次打开的时候,就只剩下小小一坛。
严序抱着那个小小的坛子,外头艳阳高照,身旁还有一个刚刚燃烧过,未曾彻底熄灭的炉火,他竟觉得陶瓷上面传来了阵阵彻骨的寒意。
冷的他想哭。
他从来都不知道一个人的身体竟然可以这样的轻,轻的只需要一只手就可以拿起来,轻的他只要打开罐子,由着清风吹过,就可以把一个人吹得干干净净。
什么都不留下。
可是……
沈听肆似乎真的从未给他留下过东西。
没有只言片语,也没有任何的念想。
他就这样孑然一身的来,孤孤单单的走。
严序死死的抱着骨灰坛,大步迈开,却不知该往何处而去。
他站在火葬场的门口,双眸里面充斥着无尽的血色。
严重华等候在这里,身边还站着其他的警务人员,严重华等着那双沧桑的眼眸,五脏六腑都好似被谁用力的揉搓了一样,表情难看到了极点。
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无比,“阿序,我们来接阿时回家。”
这是他养大的孩子,也是被他亲手送上这条不归路的孩子。
明明一切都很圆满,被绑架的女孩始终安全,犯罪分子也一个都不少的全部被抓捕归案。
今日,该是英雄归来的日子,他们应该在警局里头为他庆贺,再听他讲述讲述这八年的劳苦,他们安抚他,劝慰他,最后再来一句一切都过去了。
欢迎英雄归队,恢复原本的警察身份,穿上那身笔挺的警服,和他们一起再次战斗。
他想得很好的啊……
甚至是之后要去在哪里聚餐,他都提前找了很多的饭馆,做了很多的准备,见到沈听肆以后,要再说些什么话,他已经在心里头打了上百次的腹稿。
可人怎么就死了呢?!
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来得及说!
严重华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眼里的湿润未曾掉落下来,他从身边助理端着的托盘里头拿出一面整洁叠放的国旗,轻轻地覆盖在了沈听肆的骨灰上。
唯愿这一抹鲜艳的红,可以护着他。
下辈子无恙……
——
沈听肆的骨灰被安排和齐肃安葬在一起。
宋家满门忠烈,皆为烈士。
这天早晨,乌云翻滚。
前来送葬的人很多,除了警局里的同事和严序一家人以外,还有云舒,易家的人,以及很多从甸北园区里头救回来的百姓。
明明眼瞅着要下雨,可当沈听肆的骨灰被安葬下去的时候,漫天的乌云竟然奇迹般的散去了,耀眼的金光穿透云层,如同利剑一般洒下,将整个烈士陵园照得灿然一片。
严序一颗心难受的紧,明明周围有很多很多的人群,他却觉得心里头空洞的厉害,就仿佛是被人硬生生的挖去了一块一样,无论如何都填不满。
他一步一步的绕过人群,走到了外面。
此时,阳光正好,人间太平。
严序毫无形象的坐在马路牙子上,抬眸看向那轮耀眼的红日,这世间总有阳光照不到的地方,也依旧存在着阴暗滋生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