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上行,放着舒缓的音乐。
宽敞的空间足以避免不熟的人感到尴尬,但偏偏轿厢壁是镜面材质,无论往哪儿看都像在照镜子,还是和贺亦巡一起,这简直比空间狭窄还要灾难。
直到这时许培才完全看清自己。
浑身黑不溜秋,像从难民营逃出来的,刚在车上眯了一会儿,导致他头发贴在后脑上,还往旁边冒出来一簇,就像已经十天没有洗头。
反观贺亦巡,只是衬衣有点皱,头发没那么清爽,仅此而已。
许培平时相当注意外表,这种对比让他实在是难以接受。要说整理下发型吧,在这密闭的空间里任何举动都被会无限放大,又显得有些刻意。
再说了,他连脸都是黑的,弄不弄头发都差别不大。
还好电梯很快抵达楼层,不用再被迫跟贺亦巡一起照镜子。许培迈出电梯,先发制人地说:“我先洗澡。”
他的语气七分强硬,三分商量,倒不是已经把这里当成了自己家,而是他习惯于为自己争取权益。
贺亦巡是单身,不难猜到他家只有一个卫生间。考虑到他爱干净的程度,回家后第一件事必然是洗澡,那意味着许培还得忍受一阵子身上的脏乱才行。
然而强硬在贺亦巡这里不起作用,他动了动嘴唇,丝毫不带犹豫:“不可以。”
好吧,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许培已经接受了自己后洗澡的安排,但还想再努力一下:“我身上比你脏。”
谁知贺亦巡沉默了两秒,忽然改口道:“可以。”
意料之外的回答让许培脚步一顿。
他一直很奇怪,为什么贺亦巡看上去已经接受了他嗅觉灵敏一事,却还是觉得他很可疑?
现在倒是解释得通了。
其实贺亦巡的思维模式很好懂,他不是个不讲理的人,反倒是过于讲理,以至于除非亲眼所见——如许培的“才艺展示”,其他无法用常理解释的事他都不会相信。
进入玄关,许培环顾了一周,发现宽敞的大平层除了卫生间外拆除了所有墙体,只剩下几根承重柱,一眼就能看清整个房间的布局。
三面的全景落地窗带来了通透的视野,一眼望去是微微泛白的天空和漂亮的城市天际线。
脱下鞋踩在地板上,许培径直朝里走去:“我需要借你的衣服穿。”
身后的贺亦巡叫住了他:“回来。”
许培不解地回头看去。
“把你的鞋摆好,脚尖朝外。”
贺亦巡的那双尖头系带皮鞋成了最好的榜样,犹如接受检阅的士兵一般,整齐地摆在地垫上。
旁边便是许培随意踢掉的两只圆头皮鞋,就像是乱入阅兵仪式的平头百姓。
许培已经很久没有被这样“教育”过了,一瞬间幻视了让他叠被子的孤儿院老师。
他回到玄关,规矩地摆好鞋,问:“可以了吗?”
大领导检阅了一下,对两个新兵甚是满意,说:“我去给你拿衣服。”
经历了人生中最奇妙的夜晚,许培终于得以按下暂停,好好修整放松。
一个人静下来的时候,穿越的不真实感又重新放大,许培挥手抹掉镜子上的雾气,看着在这陌生空间中的自己,恍如陷入了一场醒不过来的梦境。
他抬起手,伸出食指戳向镜子,莫名觉得镜面或许会像沼泽一样,吞噬他的手指。
指尖碰上镜面,可笑的发想戛然而止,许培叹了口气,终于接受了他暂时回不去的事实。
用浴巾擦干净身上的水珠,许培拿起了贺亦巡给他找来的衣服,一件白色短袖和一条运动长裤。
许培的身高有一米七八,在omega中已经不算矮了,但跟身高腿长的贺亦巡比起来,还是只能用瘦小来形容。
白衬衣的肩线滑到了胳膊,衣摆也几乎盖住了腿根。当睡衣来穿没什么问题,但——
裤子他穿不上。
即使把裤腰的松紧绳系到最紧,也只能勉勉强强地挂在髋骨上。
倒也没关系,许培心想,待会儿直接去沙发上睡觉,等明早起来穿回他烘干的衣服就行。
于是许培就这么提着裤子走出了卫生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