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想进去看看。”她又说了一句,嗓音低下来。
沈昭望着她,似是犹豫许久,才轻声叹了口气:“我去问问。”他转身入内,院门半掩着,风从门缝灌进来,院中一片清冷。
不多时,他回来,语气温和,却依然是同样的答复:“他说,不见。”
黄小花怔在原地,没动。
风反复撩起她的衣摆与发梢,黄小花却仿佛全然未觉,只定定望着那道紧闭的门——它就那么关着,安安静静的,没有半点动静。
她站了片刻,终究什么也没说,轻轻吸了口气,转身离开。
走出几步,她又不自觉地回头看了一眼。
天色已暗,那扇门仍旧紧闭着,纹丝不动。院中寂寂无声,像是连风都停了下来。
她低下头往回走。脚步不疾不徐,只是心里那团火,却烧得更旺了些。
等到夜深,村子渐渐归于寂静,只有远处偶有几声犬吠传来,浸在冷风里,听来分外清晰。
黄小花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脑子里像缠了乱麻,心口也堵得慌,怎么也理不清、捋不顺。
她咬了咬牙,终于做了个胆大包天的决定——翻墙进了隔壁院子。
院墙不高,她日日翻山越岭,这点难不倒她。只是双脚落地的那一刻,她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黄小花悄无声息地绕过前廊,摸到屋后那扇半掩的窗,借着斜月洒落的一点微光确认没有旁人,才小心翼翼地推门进去。
屋里一片静谧,只听得见炭火燃得极轻,偶尔噼啪一响。
她屏住呼吸走近床前,看着床上那道人影。
顾长渊侧身躺着,眉头紧蹙,额角覆着一层细汗,呼吸浅浅的,似是睡得并不安稳。连睫毛都沾了汗,贴在眼角,神情里透出几分难得的疲倦与脆弱。
黄小花轻声唤他:“……顾长渊?”
他没有回应。
她就这样静静站着,看了他一会儿,心头某处悄悄泛起一点酸意,终是忍不住俯身凑近,想替他拭去额上的汗珠。指尖刚触到他鬓边,却被他忽然反手一把抓住了。
黄小花惊得心跳漏了一拍,几乎要惊呼出声,下意识地想要抽手,却被他攥得更紧。
他醒了?
可顾长渊的眉头皱的更深,眼睛却仍然紧闭着,只有唇角微颤,喃喃出声:“……阿棠……”
黄小花顿住了。
不是小花,是阿棠。
她的手还被他紧紧握着,掌心贴着他发烫的额角。他像是仍在梦中,又像是沉在某段陈年旧梦里,攥着那最后一缕能留住的温度不愿松开,执着得可怜。
月光从窗隙斜斜落在他脸上,将他面容映得分外清俊苍白,连眼角那一丝微颤都清晰可见。
黄小花低头望着他,胸腔里翻涌起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阿棠,是谁?是他心里放不下的人吗?
那这些日子与她的朝夕相处、细水流长,又算什么呢?
她站了很久,一直等到他重新沉沉睡去,才一点点抽回手,替他掖好被角,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院中夜风起了,瓦檐下凝着的水珠,一滴滴落在青石地面,碎得很轻。
她仰头望了望夜空,星子亮极了,月色澄澈,清冷如洗。
人可真复杂呀。
第70章顾长渊自打在浅水村安顿……
顾长渊自打在浅水村安顿下来后,一直都很自律,按时锻炼,按方进补,调息温养,凡事都照着闻渊的吩咐一丝不苟地去做。身体状况虽谈不上康健如初,却也一直稳稳当当,没有出过什么大岔子。
谁知这场病来得竟突兀又凶猛,像是此前长途奔袭、风霜兼程中积攒下的诸多隐患,一朝尽数反扑,高烧持续了数日,热度退了又起,反反复复,折腾得他意识昏沉,喉干舌苦,连睁眼都要耗尽全身气力。
右半身更是泛起莫名其妙的疼——知觉是没有的,这不知何处生出的疼痛却格外清晰,任何轻微的触碰都会带起刀割火燎似的难受。秦戈与沈昭每日都得按时替他翻身、拉筋、舒展关节,这些是防止肌肉萎缩、关节变形的唯一手段。然而这些原本艰难却尚能忍耐的动作,如今却每一下都如同凌迟生剐,疼得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冷汗从额角、背脊一路淌下来,湿透里衣,连枕巾都能拧出水来。一轮下来,他往往气息奄奄,连喝口水都要歇上一盏茶的工夫。
那日他一时气急,拒绝了黄小花的探视,其实很快就后悔了。
他强硬的要求沈昭扶他起身,想要去找她道歉。沈昭拗不过只得照办,结果换衣、穿袜,每一件衣物都像是缠着炭火让他疼的满头大汗,等到勉强撑到穿好衣服,坐上轮椅,顾长渊的身子却软得像没了骨头,沈昭一松手就往轮椅下栽,整张脸不由自主地贴在冷硬的扶手边缘,一开口便是干呕连连,只能眼见着沈昭又无奈地将他抱回床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