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他有心受贿,关键在于,楚梨生得那般容貌,无论是不是故人,都不可能有助于他的计划。
把太像楚梨的人带进落稽山,何止是凶险万分。
秋娘又问:“那位戚姑娘呢?”
虽是冒名顶替,但的确根骨不俗,只是性子过于冲动了些。
提起那人,宋鉴陡然咳嗽起来。
秋娘担忧不已:“可是那道士伤了公子?”
“无妨。”宋鉴半掀起面具,瓷白的下颌上染了血痕,唇角微微漾起笑意,“故人相见不相识啊。”
楚见棠紧张成这样,那个楚娘子,或许也未必是赝品。
许久,楚见棠微别过脸,语调生冷道。
“嗯?”楚梨一时没跟上楚见棠的思路,下意识反问了句。
闻言,楚见棠似乎怒意更甚了些,转过头直直望着她,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我问你,这次为什么会回来?”
“啊……这个。”
楚梨默了默,一个恰到好处的理由在脑中浮现,于是她抬起头,诚恳道:“我灵力没了,现在很弱,很需要人保护。”
“可在这里,除了你,我不知道该找谁。”
在楚见棠愈发幽深的目光中,她厚着脸皮摸了摸鼻子,讪笑道:“所以……你能不能收留我一段时间?”
第26章收留
许久的沉默。
直到夜风擦过衣襟,带出瑟瑟的摩挲声,楚见棠似乎才终于意识到楚梨说了什么,眼眸微微眯起,唇角扯出一抹似扬未扬的讥讽弧度。
“你凭什么——”
“七年前我帮你一次,如今你还我一次,我们才好继续争论其他的是非对错不是?”
言之凿凿地说完这一句,楚梨又弯眸冲楚见棠讨好一笑:“小——嗯……楚仙长?你大人有大量,总不会真的不管我吧?”
楚见棠收了笑,他静静望着楚梨,眼中透着一抹晦暗莫名的神采,身后细柳摇动,溪水潺潺,独他的红衣逶迤垂地,无一丝波澜。
他蓦地背过身,长发墨染般翩飞而起,如密匝的网骤然远离,让楚梨心头一紧,不由不安地地朝前踏出半步。
却听他嗓音沉沉道:“如果我不管你,你还要去哪里?”
与楚梨意料中的情形不同,她顿了顿,迟疑道:“总得找个地方落脚吧……”
楚见棠并没有再说什么,玉竹般的背影没有任何回转的迹象,就当楚梨以为他这就要走时,像是经过了什么艰难的交战般,他垂落的衣袖晃动了几分,语调低哑道:“跟着。”
没头没尾地留下这一句,不等楚梨回应,楚见棠身形忽地一远,步伐生风,与惯常的温懒相比,隐约多出几分莫名的急躁。
但对楚梨而言,随时随地跟上他的脚步,反而是她早已熟练,不需要仔细思考的一件事。
不过片刻后,自身施展不出的灵力,终究是让她追得有些吃力,气喘吁吁地停下来歇了口气,她再抬起头时,翩飞的红影已拉开了些许距离,却并没有到就此跟丢的地步,楚梨也只得一边庆幸,一边提心吊胆地加快了步子。
她没有发觉,这番重复了几次后,楚见棠虽从未停下来等过她,却也始终没有脱离出她的视线之外。
往事散入楚烟,仙山坠为凡壤,刹那间便隔过了三百年的悠悠尘梦。
午时过半,楚梨收起纸鹤,正欲回屋,肩膀陡然被人重拍,头顶传来一声嬉笑:“咱们的头牌斩获两场优胜,怎么不喜反愁呢?”
“也许不是一个品种呢?”
楚梨二话不说,起身便走。
仙门元老中定有人识得落稽山旧主,白谦没必要撒一个容易被戳穿的谎,她与楚梨一定有某种相似之处。既然有这段往事,楚见棠要么有私心,要么就是恨透了楚梨,无论何种态度,都是对她别有用心。
妖女,圣女,道宗里头说不定还有不少思凡的道姑,她就算走投无路,也不会指望一个男人伸出援手。心思起落与其被这种事牵着,不如好好准备群芳会,待自己有了权力,才能把前世今生梳理清楚。
开解的效果适得其反,无人再敢登门打搅。楚梨辗转反侧彻夜,睁眼便已到了复赛当日。
五十二处书案在大厅排为整齐的矩阵,待到人齐,秋娘在帘后请示过宋鉴,片刻后,又捧着卷轴缓步出来。
题面极简,正中间只有一行手书的“风花棠月”四字,左下角用小楷备注:作画题诗,不限任何,日落前离场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