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真的很难过,原来他自以为是翻云覆雨谋划一切的时候,留给沈砚如的却是这样的难过。
有一点血迹悄悄滴落在了那个大洞旁,季邈把血迹擦掉,又有一滴落了上去。季邈皱眉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现那是从自己的鼻中流出来的。
“脏了。”他喃喃自语,用热毛巾又给沈砚如的胸口擦了擦,然后起身替他解下身上的衣物,让人备了一桶热水进来。
他给沈砚如仔细的清洗身体,清洗他的头发,然后把他抱出浴桶裹起来,替他擦拭着一头湿发,用火盆一绺一绺的烘干,梳齐整,束了一枚玉冠上去。
季邈抱过来两件衣服,一件绀青,一件月白,“这两件你喜欢哪件?”
沈砚如不语
。
于是季邈思索片刻,选了那件绀青的,“月白虽然适合你,但是又素又冷清,我给你选这件好不好?”
“。。。。。。”
季邈着手给沈砚如套上中衣,穿上外衣,仔细的抚平衣服上的每一寸褶皱。
“好了。”季邈直起腰,抚着胸口咳嗽了几下,将沾血的绢帕随手扔进火盆,他忍不住抚着沈砚如的脸,总觉得缺了点什么,随即左看右看,拿来了一盒口脂。
他用手指沾了红,点上那双仍然柔软的唇瓣,左右的摩挲着。
沈砚如的头偏了偏,季邈忙收回手,索性没有将红色画偏。
他看着自己涂上的口脂,愣神的看了好一会儿。沈砚如若是没有生那些病,没有残疾,没有被投毒,一生康健,合该是这样一副容色无双的玉面小郎君模样。
只不过是被他们磋磨着毁掉了而已。
季邈敛起双眉,极轻的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蜻蜓点水般一触即分。
然后他将沈砚如抱起来,离开了卧房。
“大人。”
“备马车,出门,”季邈抱着人,心里已经一派平静,他低头看了看怀中因为脖子无力支撑头颅,只能歪着头靠着他心口的人,说出地址:“去清湖。”
这人现在宛如全身心依赖一般的姿势让他眼角弯了弯:“备火油与船只。”
几个下人听到这样的吩咐,面面相觑片刻,只能照办:“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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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时间已过,被重创过的京城在慢慢的恢复元气。顾潮生下了朝准备回府,远远的看见家奴候在远处,“大人。”
那家奴压低了声音:“那位让您进养心宫一趟。”
顾潮生顿了顿,眉头皱起,但最终皇命难为,他还是去了。
养心宫里的苏宝胤似乎等候良久,听到有人推门进来,他停下了手中的笔,揉了揉额头道:“顾爱卿。”
顾潮生面无表情:“陛下今日召臣过来,有何要事?”
苏宝胤拿起自己方才写下的字帖,递给一旁的幼童,那幼童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操着奶音道:“谢父皇。”
苏宝胤摸了摸他的头,低声细语指着一旁为幼童准备的小桌:“去那边写。”
幼童抱着字帖:“是,父皇。”
顾潮生冷眼看着他们父慈子孝,在一旁侯着苏宝胤的话。
自三年前那一场宫变之后,裘沐川自请镇守玲珑城边塞之地,永不再回京城。而苏宝胤身边那个叫靛的暗卫,在宫变之中受伤颇重,又被当胸刺了致命一剑,在那之后没过一年就病逝了。这几年来苏宝胤郁郁寡欢,身子每况愈下,遣散后宫后又将自己唯一的子嗣带在身边培养,直到现在。
苏宝胤咳嗽几声,将折子放到一边,他发间早已掺了白发,哪里还有几年前那意气风发风流不羁的浪荡模样。
“孤想让顾大人,能不能替孤带带衍儿?”他用商量的语气。
苏宝胤近来小病不断,处理朝堂的事让他顾不过来,他有所预感,自己可能时日无多了,只想在死前给自己的孩子找个靠山,不要再像当初的自己一样。
顾潮生是个很好的人选,这人其实野心并不大,只是心性冷漠,又遭三年前那件事打击,苏宝胤并不担心他会变成第二个季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