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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鸣院乃科考封卷批改之所,平日深锁,唯待三日考毕,方由主考携众官入内阅卷。
杨炯刻意提前半个时辰到此,但见院门大开,知是叶九龄已妥当安排,遂信步入院。
先扫过两旁参天银杏,见枝桠间并无人影,方举步踏入正厅。
这鹿鸣院陈设素简,除了两方长桌并二十余把堆在角落的木椅,再无他物。
据传此规自前梁沿袭而来,一为令评卷者心无旁骛,二为杜渐防微、杜绝舞弊。若在皇宫华殿之中,身后环伺宫女太监,难免疏漏丛生。
杨炯定神,随手从角落取过一把木椅,置于廊下门口处坐下,静候来人。
晚风轻拂,携来丝丝凉意,银杏叶沙沙作响,更显四下寂然。
杨炯神思飘转,深知今日之事后,李漟必已下定最后的决断,从此将以无牵无挂之姿主掌朝政。
奇怪的是,他心中并无预想中的波澜,唯有一缕淡淡的怅惘。扪心自问,自那日王府观花楼一别,他便隐约料到会有这般结局。
李漟七窍玲珑,性子更是坚韧果决。犹记那夜,若他稍有越矩之意,李漟定不会推拒,可即便未中那锁阳阵,他却也断无此念。
杨炯有自知之明,若真与李漟牵扯不清,日后必成她掌中傀儡。细数身边知己,最教杨炯忌惮的便是李漟与李淑,前者聪慧果决,善用一切可乘之机;后者是自己第一个女人,却注定要守一辈子活寡,承受流言蜚语。
更教杨炯头疼的是,这两个女子行事难测,偏又握有大华半壁权柄,直叫他心下烦忧。
如今这局面,自己在白虎观、观花楼接连两次回绝李漟,近日又与李淑过从甚密,想来李漟是铁了心要与王府划清界限了。
杨炯长叹一声,忽忆起叶九龄所言,当务之急是保第三代顺利降生,再将矛盾引至继承权之争,而王府须作壁上观,待各方斗得两败俱伤时,方是出手之机。
“哎!这几日须得避着兰陵些,若再激恼了李漟,怕是要引火烧身了。”杨炯喃喃自语。
话音未落,忽闻梆子声自远处传来,细细数来,正是亥时三刻。
杨炯立时收了思绪,抬眼环顾四周,但见夜风簌簌,银杏叶婆娑作响,并无异状。
他深吸一口气,冷声道:“本侯没闲工夫看你装神弄鬼,有话便出来说!”
声浪在鹿鸣院中激荡,却唯有风声回应。
杨炯冷笑,知那人断无胆色来此,当即将鹿鸣院四下封锁,自己则折返考场。
未行几步,忽见迎面走来个低头疾行的京兆府衙役。这人身形过分瘦弱,手掌白得异样,又刻意以袖遮面,分明有鬼。
杨炯不动声色,双手交叠于前,暗中握住袖中匕,径直迎上前去。
二人错身之际,竟同时抽刀抵住对方腰腹,异口同声道:“别动!”
杨炯不及对方反应,掌风已至,直击其前胸。
那人显然未料到杨炯突然出手,抬头欲呼之时,已被击飞在地,匕脱鞘,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杨炯快步上前,揪住其衣领,待看清面容,不由心头大震,失声道:“王浅予!”
那扮作衙役的王浅予抹去嘴角血迹,勉强扯出笑来:“杨少卿,别来无恙?”
杨炯只觉脑子懵,定睛细看眼前人,容貌昳丽,薄唇丹口,凤眼斜飞入鬓,眼底阴鸷狠绝混着标志性的浅笑,除了王浅予还能是谁?
他一把将她扯起,摆手示意暗处的摘星楼杀手警戒,拽着她躲进假山后,上下打量的目光里满是震惊。
王浅予却挺直腰背,调笑道:“怎的?莫不是想重温掖庭假山故事?”
杨炯翻了个白眼,皱眉道:“你不是被皇帝身边的间谍丫鬟刺死了?”
“你看我像蠢蛋吗?”王浅予挑眉反问。
杨炯摇头:“目中无人倒是真的。一般能活到你这岁数,又能坐上太子妃之位的,断不是蠢人。”
“你这夸人倒别具一格。”王浅予倚着假山,莞尔一笑。
杨炯凝眸看向她平坦的小腹,疑惑道:“你不是有孕在身?如何……”
王浅予眼底骤然冷下来,声音淡漠如冰:“我自小被庶母及其家族欺辱,待我九岁将她杖毙后,竟被生父关了十日,那里暗无天日,我十日滴水未进。
出得牢笼,他又命我为那贱人守陵,我如何敢拒?在那坟前,我才算懂了世人的虚伪,学会了人前做戏、人后藏刀,更明白在没有倚仗时,须得收敛起锋芒。
待我长大后,暗中积蓄力量,好容易熬成太子妃,眼看着要熬死我那生父、全面掌控王家,却遭了灭顶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