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拍着他肩膀,声如洪钟:“孙儿莫慌!想你祖父当年三试不第,如今不也逍遥自在?但求你尽心而已,休要学那些酸丁,把功名看得比性命还重!”
少年唯唯称是,手指却将书箱带子攥得白,显是心下惴惴,难以自抑。
正行间,忽闻琴音泠泠入耳,抬眼望时,见临街楼上有女子凭栏而立,素手拨弦,眼波流转似秋水含烟。
楼下一书生驻马仰头,朗声道:“娘子且等我三日,待我蟾宫折桂,必以凤冠霞帔迎你入门。”
女子垂泪答道:“郎君但请安心赴考,妾自在家中操持等候,万勿挂怀。”
言罢,取下鬓间金钗掷于书生怀中,柔声道:“望君莫负此心。”
书生接过金钗,眼眶微热,扬鞭催马而去,马蹄踏碎满地银辉。
杨炯一路行来,见尽世间百态:有结伴而行的狂生,高谈阔论间指点江山,目空一切;有独自踽踽的寒士,神色怯懦如履薄冰,一步三叹;有贵胄子弟前呼后拥,衣着华缎意气风;亦有远方学子挑担独行,虽蓬头垢面,眼底却燃着灼灼之志。
众人见了杨炯,或抱拳作揖,或颔示意,杨炯皆含笑回应,偶有调侃几句,直叫人或赧然失笑,或忍俊不禁。
行至登科院门前,东方已泛鱼肚白,却见门前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吵嚷之声沸反盈天。
但见几个京兆府衙役持着水火棍,高声叱喝:“都散了!再闹便统统押进大牢!”
人群中挤上前一书生,高声质问道:“我等皆是赴考举子,为何拦在门外?莫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衙役瞪目道:“休要血口喷人!昨夜登科院不慎走水,烧坏了号舍,此刻正在抢修,稍安勿躁!”
众举子闻言哗然,有的顿足捶胸,有的破口骂娘,更有好事者交头接耳,暗猜其中必有猫腻。
杨炯眉头微蹙,拨马向前沉声道:“登科院走水?昨夜的事?这般大事,为何不曾耳闻?”
衙役忙垂手行礼:“回侯爷的话,小的们也是方才得知。说是昨夜突火情,所幸烧的是临湖的庚字院,四周又无灌木,未酿成大祸。如今正在清理现场,怕是要延迟开考了。”
话音未落,人群中又有一书生喊道:“延迟开考?我等不远千里而来,盘缠有限,如何等得?莫不是故意为难寒门士子,逼我等知难而退?”
此言一出,众人皆轰然应和,群情愈热烈。
杨炯环伺众人,抬手虚按道:“列位暂且静一静,本侯这便进去查看,必定给诸位一个公道。也请各位先退到路边,莫要堵塞了通路,误了大事。”
众举子见是镇南侯话,虽心下仍有怨怼,却也渐渐收了声,缓缓退至道旁。
杨炯瞥了眼衙役,沉声道:“配合登科院维持秩序,验明身份的差事先做起来,莫要耽搁了时辰!”
衙役忙不迭称是,转身匆匆去了。
杨炯勒住马,望着登科院门前的乱象,心中暗忖:今日这般要紧的科考,偏生闹出这等变故,究竟是意外,还是有人从中作梗?
不及细想,他翻身下马,转头对麟嘉卫统领道:“你带五百人将登科院团团守住,不许闲杂人等出入;再带五百人维持门前秩序,但若有蓄意生事的,立刻拿下!”
吩咐完毕,杨炯整了整衣襟,径直往登科院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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