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不知!”阿福咬了咬牙,终是应下。
李渔见状,温言劝慰:“莫要为难。老爷子既已默许,夫君心软,不便出面,便只能由咱们在暗处周旋。”
“是。”阿福喉咙动了半天,终是只说出一个字。
李渔深知,阿福自小与杨炯一同长大,若要他谋划除去杨炯的骨血,比剜他的心还难受。
可他掌管着王府诸多内务,若想瞒住他,反倒比瞒住杨炯更难。是以李渔唯有看住好他,让其帮忙瞒着杨炯,至于后续事宜,自不会叫他牵涉其中。
念及此,她淡声道:“给郑秋备的礼物可妥当了?”
“早已备下。”阿福忙应,“按公主吩咐,取了家中三件镇宅之宝,齐朝七山人的《百花仕女图》、芮朝公子白的青铜古剑、上古昆仑玉龙佩,俱是咱家传了几世的珍品。”
说罢,忍不住咂舌叹息。
李渔登上马车,见状不禁调侃:“怎的?心疼了?”
阿福整了整车辔,扬起马鞭,不疾不徐地朝冰雪城而行:“公主呀!咱家这类品级的宝贝统共不过十件,件件价值连城。日后若有小少主……也好留个家底不是?”
“你倒想得长远。”李渔隔着车帘轻笑,“咱们家的孩子,纵是笨些也断不会挨饿。再说了,郑秋又不是外人,这些东西到她手里,还不是等同于咱家收着?”
阿福闻言点头,便不再多言。他心中所想,原是怕少爷在外头招惹了不该惹的女子,若生下一儿半女,既入不得府门、上不得族谱,总不能叫孩子喝西北风去?
届时少不得要拿些银钱安置,这类事在长安城里屡见不鲜。如今既然李渔这般说,想必已有周全打算,他又何必再多嘴?
这般想着,便轻抖缰绳,车轮碾着青石板,滚滚而去。
且说杨炯出了府门,径往麟嘉卫大营去了。
点齐一千精壮军士,俱是顶盔贯甲,腰悬利刃,跨下骏马神骏非常,蹄声得得,自封丘门入城。
此时天色未明,长街寂寂,唯有灯笼影影绰绰,映得青石板路泛着冷白的光。
杨炯按辔徐行,忽闻街角传来朗朗书声,抬眼望去,见一寒门书生倚着墙根,就着一盏豆油灯,正捧着《贤书》低声诵读,周遭军士往来,他却恍若未见,只专注于书中字句。
转过一条街,忽见前方车马辚辚,车帘掀开半角,露出一张敷粉施朱的脸,娇声笑道:“公子此番必能高中,妾身已在醉香楼备下庆功宴,只待公子簪花归来。”
车内书生面皮涨得通红,忙摇手道:“休要胡说!柳某不好这些铺张!”
话虽如此,头却低着翻书,手指在书页上摩挲不止,显是心下忐忑难安。
再往前行数步,见一户富商门第,十余辆大车满载箱笼,俱用锦缎苫盖。
老管家扶着自家公子上轿,口中千叮万嘱:“少爷但放宽心,此次应试的笔墨纸砚皆是徽墨端砚、澄心堂纸,奴才早吩咐人打点妥当,必能高中!”
那公子斜倚轿中,漫不经心摇着折扇,忽闻马蹄声渐近,掀起轿帘一觑,见是杨炯,忙探身作揖:“见过镇南侯!学生若能侥幸中举,定当备下薄酒,聊表谢意。”
杨炯勒住缰绳,含笑道:“笔下留神,莫负了这满车的金贵文房。”
众人闻言皆笑,那公子面皮一红,忙缩入轿中。
行至朱雀大街,忽见一老者拄着拐杖,送孙子赴考。
那少年不过弱冠,背着书箱,神色惶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