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去什么地方,”我擦了擦脸,结果把浮土都蹭到了脸上,“等等,我好像忘记喂猫了。”
“饿它们一顿也没什么关系,”赛琳娜快速地说,“尤其是卡尼,它需要减肥。”
几声震惊又不满的猫叫响了起来,大概是蹲在赛琳娜脚边的卡尼听见了对它的恶言恶语,正在表达自己的愤怒。
“那就好。”我说,“这边有点忙,先挂了。”
我拎着铲子继续掘土时还有点意外,毕竟我以为那个未知号码会阻止我这种对疑似死者的杰森不尊敬的行为,但直到我挖到一米多深时,我的手机仍旧安静得可怕。
……是不在乎,还是在忙着做别的事呢?
挖得越深,我感觉我的手就抖得越厉害,我闻到潮湿的泥土气息,绵软的花香,和一些更为微妙的气味——我不由得再次停住,给自己留出一点休息的时间。
【杰森】
我用有些不听使唤的手指打开了聊天框,可在打出两个字后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风更大了,一些干燥的浮土被吹了起来,让我近乎睁不开眼。
雷声再次响起,闪电短暂地照亮了暗沉的天空,也短暂地照亮了我脚下的湿润的泥土。当我越挖越深,直到工兵铲碰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时,我感觉自己有些上不来气了。
在散开的泥土之间,露出了一抹光洁的深棕色。
它本来应该更光洁些,但我的工兵铲还是留下了一些细小的痕迹,就像杰森胳膊上那些琐碎的伤口一样。
我用双手握着工兵铲的把手,将头重重地抵在上面。
那抹棕色在我的眼中渐渐扭曲——它变成了可乐杯里喝到一半的汽水,变成了破旧的皮沙发,变成了轮胎上的泥土痕迹。
有水珠砸在了上面。
而我是在几分钟后才意识到哥谭开始下雨了的。
兜帽早就在掘土的时候掉了下去,于是冰冷的雨水打湿了我的头发,又顺着发丝划过我的额头,鼻梁,一路落进了潮湿的泥土里。那抹光洁的深棕色被水珠洗刷,在雷光中熠熠生辉。
而在工兵铲的反光中,我看见了自己苍白的脸色。
——真奇怪,那一瞬间,我以为我看见的不是莉莉怀斯特。
毕竟她看起来和我没一点相似之处啊。
远处有灯光摇曳起来,大概是守墓人正在检查墓园里的状态。我爬出六尺深的坑洞,将挖出来的泥土重新盖回去——这可比掘土要快得多,没过多长时间,这片土壤就看不出来任何被二次挖掘的痕迹了。
那抹灯光越来越近,我懒得戴兜帽,干脆闪身躲进了附近的阴影里,向着墓园出口走去。
在这种鬼天气和时间中,墓园附近应该不会有什么人,所以当我走到出口,却发现一位鬓角花白的老人站在那里时,我还以为遇上新的精神病了。
打着伞的老人站得很直,还穿着一套利落的管家服,看上去很有那种说不出来的英国人的味道。
当我停下了脚步时,他将脸转向了我这边。
他没对一个大晚上拎着工兵铲,几缕发丝黏在脸上,明显进行过什么体力劳动的青少年说些什么,他只是用哀伤的表情看着我,眼角的皱纹间满是泥泞的水汽。
“今晚的雨很大,”老人的声音很温和,“拿一把伞走吧,孩子。”
“没必要,”我开口时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声音飘忽得厉害,“反正衣服早就湿了。”
也许是管家的老人摇了摇头,他缓步走了过来,将雨伞微微倾斜,于是雨水不再黏腻地滚过我的皮肤。
他将手中另一把未打开的伞朝我递了递。
“拿着吧。”老人垂下眼。
“……”我说,“韦恩呢?”
老人再次摇了摇头。
这就是不能说的意思了。
“杰森陶德到底是怎么死的?”我说,“车间爆炸事故听起来可不是很有说服力,不是吗?”
“老爷还在调查……”这位经常被杰森提起的管家,阿尔弗雷德轻柔地说,“杰森少爷的离世对我们来说,都是很大的打击。”
我用力捏紧了工兵铲。
“我还记得他是怎么对陪审团,怎么对法官发誓的。”我说,“他说他爱杰森。”
“而我向您保证,他从未背弃过他立下的誓言。”阿尔弗雷德说,“我向您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