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电视机的背景音中蹲下去,一点点擦掉了正在融化的奶油。
但我的动作还是不够快,就这么十几秒的时间,木地板上已经晕开了浅浅的油污痕迹。
我盯着它看,感觉耳边的声音逐渐变得嘈杂起来,那些激动或是同情的问询都在甜腻的空气中燃烧、翻滚,扭曲成了诡异的色彩。油污在太阳下映出一片明晃晃的光,像极了一块小小的镜子。
……得用温水擦一下。
……但我有点站不起来。
倒不是伤心,只是觉得有点不真实。
我眨眨眼,摸出口袋里的手机,又看了一遍聊天框。
会不会是什么奇怪的计划呢?我想,听说夜翼小时候扮演过尸体,并成功用这种方式揪出了某条黑色产业链……二代罗宾的‘死亡’也许和这个差不多?
……蝙蝠侠不会让他出事的。
“下午好!”赛琳娜突然推门而入,“我买了芝士蛋糕,你要不要——”
她的声音迟疑了起来:“……莉莉?”
“我不小心把勺子掉地上了,”我说,“在擦了,不要催。”
赛琳娜露出了一种很奇怪的表情:“但你看起来——哦,哦不,天呐。”她看见了客厅电视屏幕里的画面。
这场突如其来的记者会已经走到了尾声,韦恩红着眼圈,在记者的包围下快步走向远处,黑色的衣角微微扬起,像是蝴蝶残缺的翅膀。
镜头摇晃起来,画面和声音一起变得混乱而朦胧,我站起身,平静地对赛琳娜摇了摇头。
当我擦干净地板上的油污后,我的手机震了震。
是一条未知号码的短信。
短信里说了杰森正式的葬礼将会在今晚举行——但这不会是一场宏大的葬礼,杰森的生母,希拉海伍德医生的朋友们无法前来,杰森的人生则太过短暂,没能体验到更多的事情。如果你想作为杰森的朋友前来——
我看了一会儿这条短信。
位置在哪?我简短地问道。
未知号码回复的很快,就像等着我发出这句话一样。
我没急着出发,相反的,我拎着买菜用的口袋出了门。哥谭今年的夏天不怎么热,但阳光却很强烈——奇怪的天气,不过这里是哥谭——我用手挡在额前,走进了路边的一家户外用品商店。
工兵铲并不难找,店员也不会多嘴问我买它是用来干什么的。
我拎着口袋溜达到了广场上,冰淇淋车一如既往地停在那里,老板也一如既往地说我不用付钱——有人付过了。
……但我没什么胃口。
……我拿着冰淇淋,坐在长椅上看了一会远处的喷泉,直到艳粉色的球体开始融化,我?*?才将它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拿着气球蹦蹦跳跳的孩子们被家长领回了家,吹萨克斯的街头艺人也收拾好了硬币,于是广场重归安静,只剩喷泉起起伏伏的水声。
我戴好兜帽,向着短信发来的地址走去。
天空愈发昏暗,冰冷的风卷起我露在外面的发丝,空气似乎变得潮湿起来——也许今晚会下一场雨。
当我到达墓地时,棺材已经被埋进了六尺之下的泥土里,来参加葬礼的人早已离去,只留下了几大捧洁白的花束。
杰森和海伍德医生的墓碑隔得并不远,我先是走到属于海伍德医生的那块石头前,认真读了读上面刻着什么,然后才走到杰森的墓碑前。
上面仔细地刻着他的出生年月日和死亡日期,加加减减,刚好变成一个孤零零的十六。
最后一抹夕阳消失在了地平线后。
天空中有惊雷划过,而我在闪电映出的光辉中抽出了口袋里的工兵铲。
刚下葬的泥土很难挖,但我意外地没感觉到什么疲惫,只是一边想着要是杰森真敢玩假死我就把他头拧下来,一边慢慢地向下挖去。
我埋过很多东西——很小的时候,我傻兮兮地挖了个洞,将没咬过的苹果藏了进去。几天后,它果不其然地已经烂掉了,红润不再的表皮上满是坑洞,隐约能看见蚂蚁在里面爬来爬去。
后来我试着埋过别的东西,但要么挖得太浅,根本起不到什么掩盖的作用,要么挖得太深,结果自己都找不到了……真是久远的回忆。
我停下了动作,浅浅地喘息起来。
这片墓地已经彻底暗下来了,黑漆漆的,从远处看应该有点吓人。我将泥土堆到一边,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酸的手臂。
赛琳娜中途给我打过电话,我接了,听见她在电话那头问我去了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