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失败了,连鞋子都来不及穿,慌不择路地扑进厕所隔间里吐了个昏天黑地。
从马桶里抬起头,眼前递来一杯热水,眼泪朦胧里,我看到了李琢光关切的脸,可我只来得及想,不行,我现在浑身都是臭的。
*
晚上十点,我收拾好自己,忐忑不安地躺进了我自己的被子里,我的位置被李琢光强制放在正当中,我只好反复确认了被子上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
还是好担心,我总觉得身体上隐隐散发出一些酸酸的味道,我便完全缩进被子里,寄希望于被子可以形成一个结界,把我身上的味道都箍在被子里。
“你知道吗,我总觉得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李琢光说。
黑暗的客厅只有窗外照进来的月光,明天还要上学,五点半要起床,但客厅里似乎没人在意。
她继续说:“很难描述这种感觉,就是觉得,我迟早会离开这个世界。”
说完,她突然支起身子凑过来,吓得我赶紧往被子里缩了缩,还好她只是跨过我对芮礼说:“我的意思是死之前,你别说什么人迟早要死的,死了就是离开了这个世界。”
我奇怪地转过头,正好捕捉到芮礼闭上嘴巴的那一秒。
“哦。”芮礼淡淡地应了一声。
她们不是一个礼拜前刚认识么?怎么感觉好像认识很久了一样。
“所以我一点也不怕死亡。”李琢光缓缓地躺了回去,双手枕在脑后,像一个躺在屋顶上的侠客一样,“死亡的人只是去了真正的世界等着家人朋友,先在那边置办家业。”
要是外婆也是这样就好了,我想。
“听说血亲有机会在梦里能看见那些景象的。”李琢光翻过身来,她的双眼哪怕在黑暗中也是亮亮的,“说不定今晚就会梦到。”
我看着她,心里想,要是能梦到就好了,可惜外婆从来不会给我托梦的。
芮礼也在旁边说:“我认识一个道士,她也说,如果想念够纯粹的话,迟早有一天会梦到的。”
“道士啊。”李琢光兴致昂扬,“那这个道士有没有说过人死后会去哪?”
我也很好奇,所以看向了芮礼。
芮礼闭着眼假寐:“都在地底给阎王打工,打个三四年攒够钱了托孟婆托个梦,洗洗睡吧。”
我认识芮礼才一周,但也许是因为她能轻松打服混混小团体的实力和她不爱社交的性格,她说的话总是有种让人信服的魔力。
三四年啊,我想,外婆死了两年,怪不得从来不会给我托梦,不是不想我,是还没攒够钱。
“难道老人去世了也得给阎王打工?太没道理了吧!”
我在心里暗暗点头,外婆腿脚不好,还要打工,太欺负人了。
“……”
芮礼说了什么来着?我忘记了。
那天晚上,是在外婆死后,我第一次在凌晨以前睡着。
所以隔天早晨起来时我人还是蒙的。
“早上好。”李琢光从狭小的厕所隔间里探出身,她叼着牙刷,唇边溢出牙膏沫,“你醒了?快起来洗漱吧。”
我听到她说话了,但其实那时候并没有理解她究竟在说什么,只是捕捉到她最后一句是一句命令,所以下意识跟着做了。
直到站在长满霉斑的镜子前,放下擦完脸的毛巾后,才迟缓地想起来,我好像真的梦到外婆了。
“做梦了?”李琢光斜倚在门边,她换好校服,正啃着手里的一个肉包子,笑得狡黠。
“……嗯。”喉咙里好像堵了什么,我想不起来梦里外婆对我说了些什么,做了什么,就是突然……
突然觉得肚子饿了。
李琢光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变戏法似地递来另一个完整的肉包子。
为什么今天的包子这么香,把我的眼泪都熏下来了。
*
我有了两个朋友,虽然这两个朋友好像都融不太进其她人的圈子里,我们三个人就像一个可悲的被孤立者抱团。
但芮礼不在意,李琢光不在意,那我也不在意。
她们住进了我家,芮礼说她家人常住国外,家里没有人,李琢光仍说如果我不收留她,那么她就要睡大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