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元三十一年春,风和日丽。
冀亲王府,冀世子正在院中来回踱步,衣服上好的布料随他步伐摩擦出细微声响,不久之前,他就苏家家父的事情,约方明川今日来府上相谈,现在已经提前来等了好一会。
见小厮把方明川引进府邸,冀世子阔步上前,迎面便问了过来:“苏安通的消息可有带到?”
“自然。”方明川一袭玄色缎衣走来,朝世子作了一礼:“六公主日前所托的消息已经查到,苏校尉是在随车骑大将军林必先作战时,被敌军的流箭所击中落马,所幸并无大碍。”
“那苏校尉现在何处?”
“当地一户好心人家将他带了回去,如今静养了有段时日,伤口愈合,不日就能归京了。”
闻言,冀世子松了口气,一直紧绷着的神情彻底放松了下来,见面前方明川看他好笑,这才不得已解释道:“拗不过我那妹妹,自从校尉出事之后,她生母苏妃在宫中日日啼哭,终日郁郁不出,怕她出什么事追悔莫及,这才托我来查。”
见方明川露出了然的神色,冀世子拍拍他的肩,以示感谢:“只是我公务在身不能出京,倒是麻烦了你。”
世人皆知六公主孝心,见冀世子与他客气,方明川便也还道:“无妨,家父刚巧随秦丞相一道,曾在那处勘察营造,倒是有一些亲信在那里,这才托人查了苏校尉的消息来。”
冀世子得知这一路消息来源,知道他也下了不少功夫,应声道好,转念倒是想起来一事:“你既说秦丞相,我记得你与那丞相之女怀月姑娘倒是颇有渊源,如今既是入朝同为翰林院编修。。。。。。”
冀世子偏了头看他,好笑道:“当真没发生些什么好事?”
“并未。”眼前那玄衣少年听闻此话,一直笑着的嘴角没了弧度,眼神也晦涩不明起来,隐隐带了些苦楚:“怀月好像并不记得我是谁。”
听眼前男子这样一番话,冀世子没忍住,笑出声来:“真是没想到,纵然是你,也有如今这吃瘪的一天,怀月姑娘倒是真有些本事在身上。”
见眼前男子并不回答,静默旁侧一副情绪低落的样子,冀世子转念又想了个法子:“既如此,你多去找她,缠她就好了,想不起来以前,倒也不至于记不得以后。”
“反正你们如今同在京城当值,有的是时间。”
。。。。。。
太后寿宴,宫中宾客如潮。
秦怀月寻了那道目光过去,定定的直视他。
晚间时有夜风吹过,卷落下来些桃花瓣,吹的秦怀月月白色的裙摆微微起伏,也吹起了他玄色衣袍的一角。
两人打了照面,但彼时只是刚同入翰林院认识,除了每日公务外还说不上什么话,便简单道了几句同僚间的问候。
“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与同僚你倒是颇有缘分。”那头的方明川见到秦怀月也回望她,便大方上前来寒暄。
“不巧,家母与太后曾经一道去那青山寺祈福,故而有了些交情,此次太后寿宴,我也是受母亲之托,携贺礼而来。”秦怀月见他过来,也缓缓道了原委。
一时之间两人也并没有再多言语,沈从新在一旁没有注意到她这边的状况,迎上冀世子将家父的问候带到,又讲了些最近忧心的政务琐事,两人攀谈间说了不少话。
待到临别,冀世子还特地看了眼秦怀月,与她道了问候,冲她露出一个了然于心的笑容,这才又转身朝向那方明川走去,似乎是有要事相商。
秦怀月虽然狐疑,但只能在旁边看着那二人,她在乎的是另一件事,方才借着这月色,总觉得方明川的面孔似曾相识,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可无论如何也对不上哪张脸。
兴许是曾经遇到过什么与他相似的人,秦怀月暗暗想着,转身跟上了沈从新,去殿里头坐着。
明炆帝亲自吩咐宫里的歌姬与舞姬排练数月,特地来为太后庆祝,前来的宾客也大多都听闻此事,不少人携家眷专程来一观风貌。
秦怀月随着引导入座,也等着看寿宴祝酒的歌姬与舞姬排练的曲目来解闷。
并未看到外边,那端的冀世子与方明川聊完之后,突然用眼神示意了她的方向,调侃着对他轻笑。
那玄衣少年被冀世子的笑谈搞得怔愣一瞬,偏头侧看,到底没能接上他的话。
宴席上,舞姬身姿柔软,歌姬相和,曲音绵绵,靡靡之音。粉红水袖晃晃荡荡惹得秦怀月昏昏沉沉,眼前的众人举杯向太后献上生辰贺词,一派祥和之景。
中途秦怀月被沈从新偷偷捉弄喝了一大口酒,眼下只觉得燥热上脸,有些喘不过气了。
“我去透透气。”秦怀月小声和旁边已经醉了的沈从新说悄悄话。
屋里人众多,空气不流通,的确是闷了些,沈从新早知道她这个表妹自幼不爱人多的地方,是喜清净的性格,于是拿着酒杯的手一扬,随她去了。
秦怀月并没有多熟悉路,准备随意晃荡散心。宫里的仆人知道今日来客众多,他们这些人早就提起一百个心留意着,唯恐生出事端引得明炆帝不满。
秦怀月从宴上闪身溜出来,不经意走到御花园假山流水处,刚巧看到那片开的盛艳的桃花。
世人皆知太后爱桃,正是因为她生辰之时,赶上全京城桃花盛开,也正因此,宫里种上了不少桃树,每年的春日观桃,也是宫里妃子们一项津津乐道的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