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贞说:“难道你不知道我为什么不允许?你把他们告上法庭,就要调查他们,你不知道他们的来历吗?”
“大人物,每个都是,”周道森抬起眼睛,神色毫无惧意,“大人物就可以知法犯法了吗?大人物犯法,就不需要付刑事责任了吗?”
虞贞走上前,眉头始终无法舒展,气息也着急了起来:“不要装糊涂,你懂的,你懂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自古以来都是说给老百姓看的,有钱有势就是可以为所欲为,社会潜规则,自古都是!”
“那为什么他们还能被我送进去呢?”周道森冷静地反驳,“像你说的,如此有钱有势,又怎么会被判刑呢?”
虞贞摇摇头:“周道森,没用的,一天两天而已,他们只会被关上一天两天而已,风头过去了他们就会被释放的,可那个时候你我才会摊上大事……赵博琨不会放过我们的,他会要了我们的命!”
周道森笑了一声,他提着香烟,抽了一口,俯视桌脚的纸张。
虞贞对他的情绪无法理解。
“你不怕吗?”虞贞问出来又觉得可笑,他怕的话,他还会这么干吗?
周道森喷出一股烟雾,眼底藏着一抹讥讽:“怕?怕就不用做了吗?让犯罪人逍遥法外这种事,我身为律师可是很难做到的啊。”
虞贞握紧拳头,他不想听周道森的玩笑话,当下的局面哪里能用来开玩笑?!
周道森静静地吸了好几口烟,尼古丁真犯罪,他每一口都格外贪婪:“贪生怕死的人多了,不缺我这一个,你记得我跟你聊过的电车难题吗?现在,我就是司机,我选择牺牲一个人来将更多犯罪人绳之以法,这买卖很划算。”
虞贞眨了眨眼睛,他有些看不清周道森的眼睛。
周道森的神情里有着擂台上对敌人的狠心:“我保证这件事不会牵连到你,因为我压根也没有在法庭上提起过你,他们干的罪孽事太多了,我怎么会让你置身险地呢?我没这么蠢,他们始终不会知道我的动机是什么,是不是因为你,阿贞,你很安全。”
贺纹那些人有一就有二,赵博琨早年就传过杀人的新闻,不过最后都不了了之了。
虞贞和赵博琨接触过,赵博琨当然不会告诉他这种事,可虞贞有眼睛,有情绪,一个人是否会做出那样的事,在相处时,大致是可以感觉出来的,赵博琨没有人性,也很变态,别说杀一个人,什么罪名安在他头上都是有可信度的,因为那个老不死的就是这么恶心!
不需要他虞贞的出面,赵博琨那些人的把柄也很好拿,虞贞不是他侵害的第一个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赵博琨之所以能逍遥法外,不过是因为没人敢得罪他而已,哪个不要命的律师去得罪权势?或许有那么一两个愿意伸张正义的,可下场是什么显而易见,赵博琨安然无恙这么多年,还不够明确吗?
“我担心的是自己吗?”虞贞抵住周道森的鞋尖,“你将他们绳之以法不会让我痛快,只会让我发疯!我爱你,我能看到你为我去死吗?用你的安危给我换一个公道,你以为我会高兴吗?折了一个你进去,对我而言这是亏本的买卖,它一点儿也不划算!”
买凶杀人,车祸意外,降临在普通人的身上,轻轻地就翻篇了,电影里的情节不夸张,世界上有太多类似的事件发生了,艺术来源于生活,有人生活的社会一直是这样的,从未改变。
他不想有一天听到周道森离奇死亡的消息,他无法接受。
周道森将香烟丢在桌子上,星火溅射一片,他拽住虞贞的手腕,将人拉到了面前,“怕什么?怕我死?怕我被报复?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虞贞肩膀抖动,他的恐惧无处掩藏:“我能不怕吗?你不会明白自己得罪的是谁,周道森,你要死了,你马上就会死的!”
拳头砸在周道森的肩膀上,虞贞发疯,周道森攥住虞贞的手腕,眸色凌厉地说:“我不会。”
“你会的,你一定会的,你找死。”虞贞恨他对自己的隐瞒,可事情已经发生了,如果注定他们没有好下场,他又怎么能用这仅剩的时间来跟他做口角之争呢?
虞贞无力地抱住周道森,埋在他的肩膀,几乎将全身的力气都用来感受周道森了,他无声掉了两滴眼泪,恼他,担心他,也爱他:“不过没关系,你不在意自己的安危,要用这种方式来伤害我,我也陪你玩就是了……你死了,我也去死!周道森,我叫你愧疚,这辈子,你休想甩了我,我们一起枉死吧。”
周道森拥住那段纤细的腰,虞贞在他怀里自暴自弃了,他的力道紧实,狠狠攀附于他,周道森喜欢这么紧实的拥抱,他感到满足:“我凭什么死?他们想弄死我,也得有那个本事,赵博琨判了死刑,贺纹是无期,还有一个姓冯,三十年有期呢,出来后都要拄拐了,我怕他弄死我?”
虞贞固执地摇头:“都是假的,都是糊弄我们的,他们很快就会被放出来……赵博琨杀过人的,都没有判刑,都是警方做给我们的看的。”
周道森笃定地说:“是真的。”
虞贞依然质疑:“不是。”
周道森口吻坚定:“是的。”
虞贞还是坚持:“不是……”
周道森握住虞贞的后脑勺,神情怜悯起来:“阿贞,你被他们侵害的太深了,他们给你灌了很多不健康的思想,司法在进步,一旦证据确凿,是一定会有所作为的,但我也知道你为什么不相信警方,的确,这个世界上权势可以为所欲为,糊弄老百姓,官商勾结做场戏而已,你可以不相信他们,为什么不相信我呢?我念了这么多年的政法,我知道自己敲进去的是什么人,没有确切的把握,我怎么会胡来呢?”
虞贞松开手,盯着周道森,他眼里的质疑动摇了,什么叫确切的把握?
周道森温柔地给他解释,那是虞虞贞此刻最需要的,他像对一个初学者一般,耐心地说:“新社会了,不是几十年前的样子,这些年很多人物都销声匿迹了,因为治安上来了,他们是可以逍遥一时,但不会逍遥一辈子,世界上不缺少正义的律师,换句话说,没有正义,足够的利益也会驱使人去伸张正义,只不过大家都太畏惧权势了。没有我,也会有别人,与其等别人,为什么不能是我来做这件事?早一天判刑,不是多一个人被解救吗?”
“至于你的担心,”周道森握住虞贞的手,轻柔地抚他的手指,“这是我的问题,我没有向你透露过足够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