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手抱着牧川,另一只手扶着氧气面罩,消瘦的青年有大半张脸都被罩住,微弱地,安静地,跟随灌入的气流温顺呼吸。
……空乘识趣地闭嘴退走。
休息室的门被小心翼翼地关上,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裴临崖忍不住轻轻摸了摸还有些微潮的头发。
他察觉到牧川微弱的僵硬,却没有把手移开,他在脑海里排查着那些早已多年没用过的矫正方案——暴露疗法,厌恶疗法,系统性脱敏……没有多好的方案。
他错过太久了。
不是四十七天,是八年。
他或许根本就从来都没从那个少年alpha的监牢里逃出去过。
牧川的身体是无数枯枝混乱搭起的危塔,不能动,不能摇晃,每一处都已经充满裂痕,抽走任何一根,就会在顷刻间彻底垮塌。
而裴疏……裴疏是撞了大运被这座塔囚禁的灯。
一整趟航班的漫长沉默。
飞机开始滑行的时候,裴临崖才终于开口,视线落在窗外,嗓音沉得像独自吞下苦涩的积雨。
“……就这样吧。”
裴临崖把那件风衣打开,揽着牧川的脊背,轻柔地帮他穿好:“我就送你到这,不下飞机了,免得被人看到,对你不好。”
“有任何事情,随时找我。”
“我们暂时保持这样的关系。”
他对牧川说:“我会配合你,不让裴疏发现。”
这些话像是钝刀——不止裴临崖,氧气面罩下消瘦的alpha,睫毛似乎也微微颤动了下,温顺地垂下睫毛,几不可查地点头。
这趟飞机是经停,空乘提醒乘客下机,牧川慢慢撑起身体,听他的话,自己走进队伍。
裴临崖知道裴疏这次要待十五天,他看着牧川的背影,在盘算等这十五天的活动结束,不论如何也要把牧川带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
他们走出很远,舷窗旁还有人影。
「唉。」系统已经有点立场不清,甚至还有点舍不得——毕竟裴临崖提供的业绩点在不少。
可惜。
「不可惜。」沈不弃捡到一片枫叶,很喜欢,收进风衣内衬口袋,笑眯眯安慰系统,「我留了礼物的。」
「怎么还给他礼物!」系统忍不住肉疼,当初可是裴临崖自己要走的,「这种人……嗯?」
等等。
什么礼物??
沈不弃轻声哼他的“小枕头摔倒了”,尽力走得不那么轻快,系统飞回去,看到裴临崖站在舷窗边。
看着自己口袋里掏出的东西。
……一个小枕头。
相当袖珍,福利院里的婆婆给缝的,好孩子都有,牧川是最好的好孩子,婆婆给缝了个最漂亮的。
有小花边。
监狱里,牧川不肯被抢走这个,激怒了那个死刑犯,被按在角落撕扯衣服的时候,用拿把伞捅穿了那个混账的肚子。
“那你也是好孩子。”当时的beta矫正官很严肃,高大的影子罩落在他身上,告诉他,“自保反抗,是勇敢,可以留下小枕头。”
……裴临崖看着陈旧的、干净的,已经工工整整裁去了牧川名字的无主棉花玩具。
他忽然拔腿冲向舱门,却被慌忙拦回,飞机已经开始滑行了,很快就要再次起飞。
没有路了。
裴临崖仓皇地冲回舷窗边,用力拍着舷窗,喊一些外面根本不可能听得到的话。他看着牧川慢慢地,走向裴疏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开进来的,停在摆渡车旁的漆黑豪车。
牧川温顺地被裴疏抚摸后颈,拉进怀里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