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想去找苏辙说一说话,但又怕被他嘲笑自己痴傻愚笨,其实依着她的性子,与人说话本就是难得,只是不知为何,自己内心深处却蠢蠢欲动。
书上说,女为悦己者容,再美的女人,也须他人赏阅,就如自己赏月之时,却见月也孤寂,特别是近来秋风飕飕,冷寒之意冻人。
“罢了罢了!世间男子皆薄幸寡义之辈,我江芷玥又何必委屈求全?便让我一个人安静,待到练成得道,举辈飞升之时,天下碌碌之辈,与我又有何干系?”
江芷玥这样子对自己说,可越说,就越是不安。
一切的一切,都还须说回那猥邪之人的身上。
话说苏辙在终南山上修行静心,每日怡然自得,无欲无求,一日清早起来,路经玄女门庭之外,却见她门外那棵百年梧桐树上吊着两个无赖,树下卧着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头。
苏辙有些好笑问道:“咦,你们怎么被挂在这里?莫非作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其中一个无赖哭着脸求告道:“好汉救救我等,里面那个娘娘心忒狠,我们被吊在这里已经两天水米未进了,眼瞅再吊一日怕是要渴死在这了。”
苏辙哈哈一笑:“你们两个蟊贼,莫不是又听了江湖的谣言来打扰人家?也是你们胡怪,明知这位仙子高傲清冷,也还要来搞扰,着实是自取其辱。”
那二人忙摇头,哀告道:“下次决计不敢了,好汉爷爷救救我二人,到底不敢忘恩。”
“既然如此,那便放你们下来,只是回去以后好生过活,莫在作闲了。”
苏辙正要动手放人,只听亭门里传来一声清冷淡喝:“谁敢放了他二人?”
但见江芷玥一身素衣,款款而出,柳眉微颦,面色愠怒。
“原来上仙在家,恕罪恕罪。”
苏辙拱手施礼,随即松开绳索,那两个无赖趁机跳下树去,慌张逃窜而去。
若是往日的性子,江芷玥必定会娇斥于他,但今日不知怎地,却只是任凭看着那两个无赖逃走,微微愠色道:“你胆敢私自放了本仙的人,莫非当真以为我奈何不得你?”
苏辙呵呵笑道:“我当时已经住手,是他们自己挣脱的,天命随人,若他们获罪于天,难以赦免,上仙又怨怒未消,迟早还是会落在你手里的,对吗?”
江芷玥闻言道:“你知道他们都是些什么人?这些市井无赖,就算你放过了他们,他们也不会感恩戴德,反而更如蝗虫一般,惹人讨厌。”
苏辙笑着说:“久在樊笼里,复得反自然,若以他们之道待他们,反而不美,岂能永远束缚于凡俗之心?”
江芷玥闻言默然,沉思片刻,缓缓说道:“所谓的‘天命’、‘报应’、‘因果’等等,皆是世间愚民不信之物,若与他们这些凡俗说及此理,实在对牛弹琴……”
她停顿片刻,目光扫向亭外远方,玉颜微粉:“唉!罢了罢了!世间万事万物皆有缘法存在,念你替他们求告,且饶过他们这回。”
苏辙闻言,拱手相谢,随后又指向树下昏迷的老头,那老头衣着褴褛,背着包袱,面色蜡黄,瘦骨嶙峋,像极一个老奴。
“这老公公,是何来历?”
但见苏辙蹲下身子,轻轻扶起那老头,探其鼻息,诊断脉络,身骨无事,只是气血亏损,饿得太深。
江芷玥蹙眉道:“这老奴前日深夜来窥我,是受了刚才那两个无赖的指使,我已怜悯了他许多,因此只是将他绑在树下,未曾吊起,今日既然你发了慈悲,那我就免了他的罪衍。”
这老奴醒来之后,痛哭流涕,千恩万谢,玄女赏了他一碗饭与他充饥。
老奴言说自己受了歹人要挟,如今年老腿脚不便,不愿下山,情愿从此留在终南山上,替仙子看守门庭,驱赶那些好事后生。
江芷玥一时动了恻隐之心,便让这老奴在如梦令院外搭了一个窝棚,只准白天进入,晚间出去,帮忙做些杂活。
“你今日,才好似有玄女上仙之望。”
玄女乃修道者,讲究的是清心寡欲、苦行禁欲之道。
然而当江芷玥听到苏辙称赞自己时,她却如沐春风,那些无赖之徒的言语,似乎也被抛诸脑后,不再介怀。
江芷玥装作满不挂怀,淡淡地问:“你我同在北脉修行,看你还算有些慧明,明日……要一同在日出时游,望气高攀么?”
苏辙轻轻一笑:“好。”
二人自那日之后,便常常相约,每逢夜里晴空,都会一同观月,谈论古今诗词歌赋、文学兵法、奇闻异事等等,虽然彼此都没有明说,但却互相吸引,情愫渐生。
这两人,一个是未历红尘,自幼矜持修道,清冷玉美,完璧无瑕的仙子。
一个是见惯人性,历过人生百态,自重沉稳的儒将,苏辙始终不曾表露心迹,江芷玥也只是碍于面子,不敢表达而已。
“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