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千昙愣了好一会,长睫微颤。
子时还在喋喋不休:“你从字面上还看不出来吗?熵是什么意思?合又是什么意思?答案不是从一开始就告诉你了吗?为何还会产生误解?”
它格外啰嗦,找到别人的一点错处,尤其是这冷硬女人的错误,就要咬着不放,变着花样去说。可慕千昙这会没脾气,格外有耐心,居然听完了,并且隐隐赞同。
没错,明明答案一开始就写在裳熵的名字里了,是慕千昙在胡思乱想,兀自给她加上了罪名。
多么不公平啊,裳熵是宝石,是女主,拥有那么多天生的光环,却一生都在竭力去摆脱,为此不惜将自己重塑,付出常人绝难承受的代价。她所做的一切,都不是在遵循本性,反而是摒弃与忤逆它,她从来没有撒谎,她的热情也并不廉价。
活到了今日,慕千昙无法数清自己具体的年岁。
她有很多经历,大起大落,穿越两个世界,遭受过背叛,被抛弃,被伤害,整个心破碎又重聚,都没有太强烈的情感波动,但此时此刻,她第一次出现了无所适从的心情,乃至六神无主,惶恐不安,对于震荡的心绪更是手足无措。
慕千昙的手微微颤抖,被酸胀感填满。
她握紧拳,嗓音微哑道:“是我的错。”
她人生中头一回,没找理由给自己开脱,干脆认了错:“是我误解了,我不该这么想。”
受困于过往,慕千昙麻木不已,与这个世界总像是隔着一层雾,对于任何景色都看不清楚,也懒得了解,得过且过,还把主动靠上来的人都拒之门外。
她回想过去几年,被嫉妒之心所操纵,似乎从来没有正眼去看过,探寻过裳熵。总是带着层有色眼睛,先入为主,以己度人,把所有示好的行为有所图谋,真诚的举动看做虚伪,将人推到八百丈之外的地方。
好似到现在这个具体的时刻,她才终于摆正了视线,看清了裳熵的模样。
那条在小巷子里就不愿意服输的,倔强的猫官。跟在她身边两年,鲜活欠揍的徒儿。心地善良,容易被骗的蠢货。
硬熬着岩海烹煮,毁坏肉身,被追杀到天涯海角,吃掉了母亲的尸骨,背负着十年之约,被所有人畏惧着,也都生不出恨意的,坚定温柔的傻子。
那才是裳熵。
慕千昙的心里流过岩浆。
挣扎着摆脱本性的那条龙,如今也挣扎在生死线边缘,慕千昙用力咬了下嘴唇,迅速粗暴压下所有感触,换之以冷眼。她问道:“你没有什么能直接把它打倒的方法吗?”
子时摇摇头,无奈道:“我要是有那个办法,为什么还要偷宝石呢?”
慕千昙找到了疑点:“可你当年为何要偷红宝石,你想战胜它,不应该偷蓝色吗?”
正常人想到提高武力的方法,肯定是让自己更为勇猛,它盗走的却是红宝石。子时解释道:“我可没想靠武力战胜,我是想让它忠于我!”
慕千昙明白了。武力不是一劳永逸的解决方法,从心底层面扭转的忠诚才是。
扭转。。。扭转。。。慕千昙口中不断重复这两个字。
突然,她眼前一亮,道:“我有办法。”
子时道:“你又有办法?”
“你喝下这个。”慕千昙翻开储物袋,找出了两瓶药水,将其中一瓶给与子时。
作为一个青铜人,子时不会被毒害,所以对此没有丝毫防备心理,要喝便喝。它接下瓶子,扒开瓶塞,仰头咕嘟咕嘟喝了下去,还舔了舔瓶口:“没什么味道啊。”
慕千昙拿着另外一瓶药,站到窗台边缘,一双雪白的翅膀从她背后伸出。谢眉忙道:“你要做什么?”
“救我的徒儿。”慕千昙说。
她喝了提前备好的盘香饮的血,力量涌现时,飞离原地,冲向午时。
从刚刚起就不断观察四周的午时很快发现她,还以为那是只鸟儿,本不想理睬,但锅被砸了的愤怒让它无处宣泄,便对着那“鸟儿”撒气,直接一棒槌扔咂过去。
迎面而来的狼牙棒比最大形态的裳熵还要大上一圈,若是被碰到,定然粉身碎骨。眨眼之间,慕千昙面前挤满了青铜之色,阴影笼罩。
将要挨上去时,她侧过身,躲了过去,自身旁飞过的狼牙棒带起飓风,差点把她卷进去,好在一击打出,给了些回退的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