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他只觉痛才是对的。痛才觉得自己还是活的,他觉得自己还存在。
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
血先是如瀑般汹涌不休,其后又如泼洒出去的涓涓细流,直至淋淋漓漓渐行渐止。而颜色也由浓浊转鲜红,渐次艳丽起来。
他在血河里躺了许久。直至繁杂的脑海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她喜欢他,那我成为他不就得了…这又有什么问题?
紧接着他又确认地想了一遍,不错,正是如此!
…她喜欢他那就喜欢吧。就算她爱的是云凌,那我成为他不就好了?我装一辈子云凌不被发现,这又有什么问题!
此念头一出,他瞬间又振作了,一下子高兴起来。
云凌转忧为喜,浑身鼓足动力。此时正好血也差不多止了,他从滑溜溜的地上爬起来,喜滋滋摸出药来就着血吞下一丸。
将自己身上这些黏黏糊糊腥气刺鼻的东西全拾掇干净。抹巴抹巴脸,准备戴面具时,他却发现那张面皮找不见了。
云凌不可置信地在地上那摊糟烂里翻了又翻,连被他拍碎的木渣子烂木头都细细筛了一遍。竟然一无所获。
…丢哪去了?刚刚丢哪去了!?
男人满背冷汗扑簌簌直淌,他第一次产生了一种刻骨的恐惧。才被药压下的胸口又隐隐作痛,心脏像被揪起一般恐慌。
他呆坐在满地狼藉之上,茫然不知所措。
人生头一遭,他害怕了。
云凌心里越来越慌,又一下子跳起来,一遍一遍将屋里翻了个底朝天。上至房梁下至床底,连那些书他都一页页撕开摊在地上找了,可偏偏哪里都不见那层薄薄的面皮。一想到她随时会醒,随时会进屋,云凌简直快要疯了。
最后他伏在那盆被血水洗浑的水面上,仓皇地望了又望。男人努力睁大眼。他将湿淋淋的发丝全掀去后面,云凌按捺下情绪仔细瞧着水里的人。
…他是凤眼,眉眼偏细长,不似他般周正。嘴唇也薄也窄,下巴还更尖。尤其腮上还落了颗明晃晃显眼的红痣,让人打眼一瞧就能瞧见,遮也遮不住。
怎么看,他离云凌的长相都相差太远,是抹粉也盖不过的太远…他们两个根本毫无相似之处!
无论左看右看如何看,他怎么也不可能乔扮成他的样子,男人开始崩溃了。胡乱摸索把刀,从下颌处挑入沿边嗤嗤划开,他打算先用刀磨磨下巴的骨头,毕竟这处最好改。
可这刀实在太钝,这刀还不如上次那把被他震碎的刀好用。他将面皮掀开一点,刀尖凿在下颌骨上咯吱咯吱响,带下点肉来。鲜粉骨头上添了几道浅白的痕,可形状是分毫未变。
他束手无策了。云凌沿着墙根缓缓坐下,脑海一片空白。
心跳声震耳欲聋,响得出奇。他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觉得怎么到处这样冷,身体好似被冻僵一般,牙齿不由自主地喀喀打战。
他什么也想不起来,什么也不知道了。他的思绪好像断掉了,满脑子里只有一句话在反复回荡:
完了。
濒临绝望之际,他无意识地回手一摸,却在后背摸出一样软塌塌的东西。
男人低头看了好久才迟钝地认出,这正是那张人皮面具!
云凌有些不敢置信。他仔细凑在眼下看了又看辨了又辨。错不了,就是这张!原来面具一直就贴在他后背上!
男人欣喜若狂,激动地快说不出话。重戴上面具后,他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他想。从此以后,他就是云凌,云凌就是他。
如此想着,方才所有的怒惊恐忧通通一扫而光。云凌兴高采烈地收拾起屋子的狼藉,边收拾边不自觉哼起了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