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准备谋杀她,这个理由行吗。”白金懒得解释。
某种意义上这不算错,因为在她更换了角色之后,剧本里就是这样的。
她们对过很多次台词了,老套的下毒——这本来也不是什么新颖的剧本。
道具是一个漆成陶瓷样式的塑料杯子,按照指示,临光会把它打翻,然后把凶手推进“湖”——指一片蓝布——里。
这一幕NG过好几遍,因为临光推得不够用力。
负责导演的学长冲她嚷嚷:入戏,临光!
那是你的仇敌,她刺杀你的家人,现在还要谋害你!
离登台的时间越来越近,话剧的排练变勤了,几乎每个下午她们都留在活动室。
不久后舞台搭建完成,排练地点便转移到台上,以帮助演员们适应。
一切顺利地进行到正式演出的前一周。
白金换戏服时收到了银行的汇款短信。五千美元,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慷慨。她把手机关机,候场时,大伙正互相检查衣服的拉链。
没有人忘词,没有人失误,没有人背对观众,除了天花板上的道具灯隐约有些刺目。
白金眨眨眼去掉视野里的黑斑,接下来等临光把她推到蓝布里,戏份就算结束了。
她如常念完自己的台词,紧接着却一反常态地睁大眼,从道具椅子上站了起来。
“临……”
她应该是最先发现的,没有计算的时间,只有下意识的张嘴和起身,台下和幕布另一侧的旁观者们的表情都被无限慢速放大,好像要被拉长成《呐喊》的样子。
可惜运动神经拉了后腿,临光比她晚一步看见,却比她早一步行动,本来要把她推开的手临时改了方向,将她拽了过来。
惯性使她们打翻了摆好的桌椅,滚向另一边。
一块吊顶连带着几个挂在上面的道具一齐落地,好在被装饰用的绸缎缓冲了一下,没有造成什么可怕的损失,但依然把所有人吓了一跳。
大概三秒钟后才有人发出第一声惊呼。
“怎么搞的?快打电话给学院检修处!”
“别管道具了……人没事吧?”
几名社员冲上台。白金摆摆手从地上爬起——除了摔疼的骨头和破皮的膝盖,她身上没什么大碍。
“啊,流血了……!”女一号的演员叫道。
“没事。”临光胸口的衣服被血浸湿了一小块,肩膀和下颌也有一点刮擦的痕迹。
她道着谢拒绝了同学的搀扶和陪同申请,自己撕开前襟避免布料紧贴伤口,“麻烦大家处理一下这边,我先去趟校医室——不用担心,没伤到要害,一个人去反而比较快。”
创口有点深,但好在这位置有脂肪垫着,算不上严重。临光离开时,白金正被人七手八脚地摁在椅子上涂酒精和碘伏。
地板上还有一点点被鞋底踩花的临光的血迹。膝盖火辣辣的疼,白金打开手机,把那五千刀转了回去。
最近不缺钱。她回复道。
发完消息后她有一分钟的大脑空白。
老实说她有点迷茫。
她可能不知不觉下定了什么决心,却不知道决心是什么;也可能只是一时冲动,却不知道是为什么冲动;她想要开始什么,却不知道如何去开始。
这种感觉就像在野外走入绝境时必须丢弃装备,但每样装备都陪伴了她太久,无论有用无用,都已经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把它们一点点丢掉从而活下去,就像把自己撕碎再重组。
从来也没有人教她该怎么做,她只是遵循本能,长久地挥霍着自己。
没那么简单。
不知道会有什么新的痛苦。
她讨厌痛苦,她经常后悔,她不具备值得自豪的勇气。
她只是个得过且过的普通人,在某个不幸的日子出门撞上了树,然后被雷劈了似的决定和压迫了自己二十年的刻薄上司大吵一架,把辞职信拍在对方脸上威风地离开。
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