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佑以头碰地,声音铿锵:“儿臣恳请父王停止建造登仙楼,以安黎民社稷。”
“太子,你就是为了这个巴巴地跑来跪着?”
楚云轩站在巨大华盖下的浓重阴影里,看不清表情,声音被滚滚雷鸣压了一半,另一半如刀似剑,直刺楚天佑的心底:“太子,你的眼里还有没有国法?有没有家法?”
楚天佑毫无惧色,叩首再道:“父王仁厚恩泽昭如日月,儿臣视国法如天条,更敬国法如日月,今日所为,皆仰仗于国法与家法,更无愧于国祚!”
他的这几句话如断珠落盘,又脆又响,值房里的文武百官立刻面白如纸。
连杨兰芝也忘了其他,他盯着楚天佑,心中不免焦急,他刚要开口,却被中贵人灵均拉至值房。
这是让他不要插手的意思。
楚云轩冷笑一声:“太子果真是伶牙俐齿。”
楚天佑双手扣着地上的青砖缝,一腔热血都冲到了胸口:“父王登基以来,征伐九州、威震四海,实乃明君。而如今登仙楼一事,无外乎小人献媚于君前,还望父王清正试听!”
楚天佑琅琅而言,先是夸赞楚天佑武功之盛,又数落小人作祟以致天怒人怨,一句接一句词锋如刀似剑。
楚云轩目中波光一闪,睃了楚天佑一眼:“你起来,其他人也进来。”
说罢,楚云轩转身就走,庞大的天子仪仗也随之离开。
楚天佑顿觉眼前压顶的一大群乌云退去了,尽管暴雨仍旧如注,可心里却清明了很多。
提线木偶一样从雨地里挣扎起身,楚天佑几乎感觉不到双腿的存在,他艰难迈开腿,一步一挪地跟在楚云轩后面,中贵人灵均赶紧上前扶他。
北辰殿的金黄万岁瓦沐浴在黄昏的火烧云下,尽管大雨滂沱,可乌云还没有布到这边来,天空依旧是大团大团的飞火金红。
此刻,楚云轩坐在北辰殿的御座之上。
他在等着楚天佑入殿,只见楚天佑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然后伏地跪在他的脚下:“儿臣叩祝父王万岁长安。”
楚云轩注视着他冻得发青的嘴唇,豁然起身,走下御座大步来到他头顶:“太子,你抬起头来。”
楚天佑跪直身子,抬头和楚云轩直视。
迎接他的是楚云轩一记响亮的耳光。
“太子,你是真想翻天吗?!”
这一耳光打得很重,楚天佑顿时感觉半个脑袋都隐隐发木。
文武百官心中更是掀起一阵惊涛骇浪,却又不发一言,只低着头,静观局势发展。
这边,楚天佑意识到父王亲自对自己动了手,立刻低下头去,叩头在地说道:“儿臣万死犹轻!”
“林相建造登仙楼是奉了寡人的旨意,寡人既是你的父亲,也是你的君主,你大张旗鼓地跑到大内冲寡人发难,难道不是不忠不孝吗?”
楚天佑没想到庆帝会这样说,不禁一愣,一时倒不知该怎样答对。
楚云轩口气格外凌厉:“太子今日行为逾矩,你真的要背上不忠不孝的名声吗?还是太子想沽名钓誉,然后取寡人而代之?”
楚天佑默然。
楚云轩:“太子,是与不是?”
楚天佑闭了闭眼:“不是,亦不想。”
接着,父子二人都没言声,注目着外边倾泻如注的大雨。
终究是楚天佑主动打破沉默:“父王,儿臣从无二心,只是眼见为了建造登仙楼,多少百姓家破人亡,而其中又牵扯了多少藏污纳垢,中饱私囊,父王不能坐视不理啊,待到登仙楼建成,怕是民不聊生,社稷难安啊!”
楚天佑言辞恳切,而楚云轩只是踱了几步,转脸对他说道:“太子别忘了,圣旨不可更改,寡人建造登仙楼是为了彰显国威,何来藏污纳垢之说?”
接着,楚天佑面不改色道:“父王,这既是家宅私务,也是国家公务。”
“那太子现在是以什么身份来和寡人说话呢?”
楚云轩冷冷地俯视着楚天佑:“寡人是你的父亲!太子就是这样忤逆自己的父亲的吗?你这样怕是不堪这太子之位了!”
父亲……
天底下有这么逼儿子的父亲吗……
这一刻,楚天佑突然觉得自己是大错特错。
他的君父处处把他往死路上逼,甚至怀疑他要染指王位,百打压猜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