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我这丫头,嘴巴虽皮,话却有几分道理。”孟珂嗔笑道。
梁夫人性子柔顺,人又贞静,只跟着笑。
“这美人从来都人见人爱。像姐姐这样的大美人,就更惹人疼了!”孟珂掩口笑道,“瞧那曾大人,临走还转头回看姐姐,好像怕我吃了姐姐似的。”
梁夫人脸上羞红:“妹妹快别打趣我了,长辈可玩笑不得。”
孟珂道:“正是这话!这曾大人是长辈,看了姐姐这样的晚辈,多疼惜些也是应该的。姐姐想哪里去了?”
梁夫人被她一说,反倒是自己说错了话,一时又赧然。好在下人刚好送上孩子的见面礼来,大家都看那礼去了。
孟珂亲自送了一程,临别还不舍道:“姐姐倒要常来看看我,咱们喝喝茶,说说闲话才是。”
梁夫人笑着应了,得以脱身,不由松了口气。
待她一步步走远,孟珂脸上的笑也一点点消散,静立着看那小舟飘远,才转身回了烟屿斋。
回雪忙给她换了手炉,又唤人斟了热茶来。
孟珂端起杯子,在手中来回晃了晃,突地笑了。
回雪奇道:“小姐笑什么?”
孟珂看着那绿色的茶汤,笑道:“书上总要人修身养德,讲礼义、知廉耻,当俯仰无愧的真君子、大圣人。可这世上的事,往往却是反的:你佛性善心,别人就是妖魔鬼怪;你成妖成魔了,对方倒作不起妖来了。你说好笑不好笑?”
这笑里,分明漾着层层悲凉。
见回雪心疼地看她,孟珂用眼神说了句没事,沉声道:“祭扫之物可备好了?七年了,也没正经拜过他们一回。”
***
孟珂前夜本就没睡好,午后又带人浩浩荡荡地游了一回湖,回来便道身上乏得很,命人服侍她到后园泡汤。
这宅子重修之时,从山上引了温泉水下来,在临湖的半坡上建了几个池子,草木层层叠叠,从外面看不见里面,但从里面可看湖景,泡汤赏景两不耽误。
泡了约莫半个时辰,她就身热头晕,披衣起来,忽见湖上有光亮。
月华如水,照得分明。那一爿小舟上,梁夫人一身白裘,似于水上祭奠。
孟珂走到近处坐下,慵懒地伏于美人靠上,挥手唤了声姐姐。
夜风突然送来一声似幻似真的“姐姐”,梁夫人身子微微一颤,徐徐转过身去,一看是卢家小姐,披着火红的大氅,在暗夜里如一朵赤焰。
她幽幽地松了口气,冲那卢家小姐莞尔一笑。
水平如镜,月映如故。
两个美人,一个在矮崖水榭之上,一个在浮舟之中,红衣白裘,相视而笑,正是一幅月下双美图。
这么对视着,梁夫人的笑容却渐渐消失了——她眼中看到的,不再是那骄纵任性的卢府贵女,而是个十一二岁的少女。
两个少女,一个崖上,一个崖下,直直地对视着。
一个身后挥着滴血的大刀,一个在惊叫中滚落山崖。。。。。。
***
这一夜,月不黑,风不高,却似乎注定是个多事的晚上。
子时初刻,孟珂已经躺下,回雪听见一串焦急的脚步声一路跑进烟屿斋,似有要事发生,忙轻轻开门出去了。
等她进来,见小姐已经坐起身,便回道:“曾怀义他……死了!”
“还没消息?”孟珂只问。
回雪摇了摇头:“县令大人来了,说他今夜赴的是咱们府上樊管事的约,不得不上门来扰,务必请樊管事去衙门一趟。”
见小姐犹自思忖,又补了一句,“若是其他人倒也罢了,但这位大人。。。。。。小姐或想一见。”
听到“想”字,孟珂奇怪地一抬眼,等上堂一看,竟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