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那图里的美人袅袅起身,款步绕至屏风前来。
曾怀义不便直视,却也忍不住溜了一眼——果然是个玉琢似的人儿,其千娇百媚之态,风流宛转之妙,自不待言。
瞧着还有几分骄纵的天真,他心下不由放松了些。
这种娇妻、美妾、娇横小姐,他也见了些,多少有点恃宠而骄、喜怒无常。不过,终究是弱质女流,以色侍人之辈,不难应付。
只是……他扫了一圈屋子的丫鬟婆子和管事,个个都不是好相与的,也得小心三分。
曾怀义正自琢磨着,突听小姐话锋一转。
“大人可知,你升迁一事,我为何要替你说话?”
这位小姐语带天真地说着朝堂弄权之事,倒有种奇异的举重若轻。
曾怀义起身又拜道:“下官不敢妄自揣测。”
“我料你也猜不到!”孟珂笑出声来,“不瞒大人,我自小就喜读奇闻轶事,可巧就听过当年宁州招安的事。”
听得宁州招安几字,曾怀义悚然心惊。
此事当年就隐秘。时任县令上报之前就允其改名换姓,后又异地安置了。而那几个兄弟,入公门没多久就死的死,散的散。不管朝中还是外头,都没几个人知道。
那樊仲荣也不该知道——他们认识的时候,他已经改名换姓了。这位年轻小姐又如何得知?
孟珂故意顿了顿,看着曾怀义的脸色道:“那被招安的几人里,独有一人让我钦佩:落草之时,是为一方豪侠;为官之后,又成国之栋梁。”
说着,意味深长地补了一句,“不用我说,大人也知道是谁吧。”
“惭愧!惭愧!”曾怀义含糊应着。
他心中虽惊疑不已,脸上却不动如山。
这老狼成精了!孟珂又道:“可巧听说了大人的事,我便在父亲面前提了提。父亲最是惜英雄、重英雄之人,发了话说,万不可为难大人。
为此,大人送去的谢仪,我断不能收,也不知底下的人可把意思传到了?”
自然是没传到,曾怀义纳罕了许久。但他也不能去追究,只一脸感激涕零地道:“大人和小姐的恩德,下官万难报答!”
“这倒不难。”孟珂笑道,“我既有缘到了此地,少不得有叨扰大人的时候。便只今日,大人就可还报一二。”
她几步走到门口,看着外面的深深庭院,徐徐吐出一口气,道:“我昨日方到绥陵,但已爱极了这里。山明水秀自不必说,气候也宜人,还有温泉泡汤,最适合我调养身子。这宅子嘛。。。。。。”
说着,转过身来,看着曾怀义的反应道,“也。。。。。。还不赖。本来打算只勾留几日的,如今少不得要多住些日子了。大人在明州半生,通晓此间风土人情,熟知人事变迁。今日就先带我游游这园子如何?”
曾怀义心中惊疑,难不成。。。。。。樊仲荣对这宅子的来历只字未提?
***
樊仲荣没说倒无妨,就怕他已说了,这位小姐此刻是闹他,试他是否忠心可用。
于是,他面露难色道:“下官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讲了,怕惊着小姐。不讲,又怕小姐日后得知,也要受惊。。。。。。”
孟珂一挑眉毛,玩味地看了他半晌,冷声道:“只管讲来,必怪不着你。”
说着,便径直向外走去。
曾怀义忙跟了上去,边走边娓娓道来。
这里原是前监察御史粱均归隐的私邸,但一场大火把左近几家都烧了个干净,后在原来的粱、霍两家地上重新盖了起来,当地人仍习惯称作梁家大宅。
只是,那场大火起于夜半熟睡之时,极其惨烈。任这新宅修得多好,景致多美,方圆百里内的知情人都不敢买。
哪里是走水的事呢?一把大火,便想将什么都焚尽了?
孟珂心中哼笑一声,口中不以为意地道:“这走水之事在所难免。我朝数百座城池,哪里不曾发生过?到底是如何惨烈才唬住了人,不敢接这大好庭院?”
她走着走着,突然停了步,面带惊色地回看曾怀义:“难不成……那几家人全——都——送了命?”
“那倒不曾。”曾怀义摆手道,“大火之前,这霍家就出了事,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只剩了个小姐和不多几个老弱仆人。正是主幼仆壮,无人主事,才大意招灾,也。。。。。。连累了梁家。”
孟珂的声音沉了下去:“可有人侥幸得活?”
曾怀义顿了顿:“那。。。。。。粱家女儿,恰巧出门探亲,幸得偷生。”
孟珂唏嘘道:“人说,冥冥中自有天数。梁家小姐大难不死,想是……还有未竟之事。”
走出几步,她微微侧首,睨了曾怀义一眼:“那霍家呢,不是也有个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