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期间天气晴朗,转眼就到了年三十这天。
年夜饭尤其重要,村里从腊月二十八开始就会准备年夜菜。
一只猪蹄炖昆布或者炖黄豆,鸡鸭鱼肉怎么得都凑齐老三样。唯一需要花钱买的就是鱼,咬咬牙花个三十文也能买条七八斤重的草鱼,买一个年年有余的寓意。
过年家家户户还会炸一些酥肉,用面粉裹着瘦肉丝炸着,再和粉丝凑一碗菜。还会炸一些鸡爪,用辣椒酱拌着,拿在手里边串门边吃。
过年准备的菜种类和分量都很多,基本上一顿年夜饭准备的菜,可以吃过一个正月。
有的农户家里穷,平时难见到肉,准备的年夜饭再多也只够吃两顿,这时候就要拿出来卤的猪脑壳充数。
要慢慢啃着猪头肉,一直啃出十五,这样寓意新的一年天天大鱼大肉好兆头。
只是,虽然冬日冷,放个三四天没嗖,但放久了还是会有味道,农户舍不得丢,又要守着规矩强撑到十五。
宴绯雪倒是没这个习惯,一次性准备那么多饭菜又累又麻烦。家里孩子吃不了多少,放几天后又会坏,所以他基本上都是当天起来再做。
遥山村是早上过年,家家户户像是抢头等功似的,从夜半子时开始团年,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规矩是越早过年越先发达。
从乌漆麻黑的后半夜开始,鞭炮火星与粒粒寒星争辉。四野中一声炮响,而后越来越多喜气的鞭炮声炸开了黑夜。
报晓的公鸡头一回被吵醒,不服气的歪头昂首打鸣;活了几年的两只大黄狗,一副见怪不怪的团着狗尾巴继续睡。
不过,宴绯雪觉得还是充足的睡眠比较重要。
寒霜露重,被窝人暖,正是香甜梦的好去处。
他睡得正熟的时候,迷迷糊糊感觉到自己脑袋被轻轻挪动放一旁枕头上了。
那枕头是暖的。
压在自己腰上的长腿也没了重量,乍然冷气钻入,像是躺在暖呼呼的一汪热水中,后背忽然添了丝凉水。
宴绯雪朦胧中有丝清醒,抬手一摸,热的,只是没摸到滑腻热意的胸口。
手臂顿在了原处,而后缓缓睁眼,只见床边人影正在窸窸窣窣穿衣服。
窗外鞭炮声又响起,烟硝味随着寒露从缝隙中涌入,床前的人影带着点挺拔缥缈的意思。
“起这么早干嘛。”宴绯雪嗓子还未从睡梦中清醒,黏糊软嗒嗒的。
以前等宴绯雪起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然后开始慢悠悠做年饭。
今年宴绯雪起来的时候,夜雾正浓,家里还要点灯。
宴绯雪对灯油还是有讲究的,用动物熬出的灯油带着腐臭的气味,价格四十文一斤。
一般农户家里用的比较多的是桐油,但是这烧出来的黑烟很重,手指伸过去一扫,立马被熏的黢黑。价格便宜些也要二十文一斤。
他买的是用苦茶籽熬出的灯油,这些茶籽都是当地高山上古茶树的茶籽,烧起来有一种微苦又清甘的气味。价格也贵些,一斤要五十文。
他抬着铜灯,这铜灯像树枝一样,参差开了四个油盘,现在只点了一个油盘。
刚进灶屋,光亮移动瞬间如火光蔓延在暗夜中,只见三双兴奋的眼睛齐齐望着他。
宴绯雪敛下心悸,淡淡道,“起这么早?”
孩子最爱热闹。其实每年过年后半夜孩子就睡不着了,一个个在被窝里勾着手指头数放了多少次鞭炮了。这声鞭炮从东边响起,又是哪家放的。
“嗯嗯,父亲说今年早点吃年饭。”小栗儿双手托腮兴奋道。
宴绯雪看了眼正翻橱柜的白微澜,把铜灯的其他几个托盘都倒上油,点上火光。
昏暗的屋子瞬间亮了好几个度,白微澜也终于摸索出了碗筷。
宴绯雪看的好笑,“就靠你们几个能吃上年饭?”
白微澜还想自己偷偷起来做好年饭,再叫他起来吃。结果来到灶房忙活一通,半天从橱柜只掏出碗筷来。
“谁说吃不上的?我不会做饭,但是我有钱买。”白微澜一边说一边把碗放在食盒里,看样子是准备去买饭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