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半年下来基本天天在外面做小工,家里就她一个妇人操持七八亩地,只农忙的时候男人才帮忙收割几天。
张管事皱眉,没想到这妇人还不好糊弄,张口道,“一百七十天没错吧。”
大伯母点头,张管事准备继续说,却被宴绯雪开口打断了。
“天数没错,每天的工钱算错了。我记得是一百文一天,但现在算出是十一两九百文,想必张管事是按照七十文一天的工钱算的。”
“怎么会是七十文一天啊,我们当时一群人都是听说一百文一天才去的。”
白微澜看着焦急的村民,慢慢开口,“你们被骗了,或许人家一开始,就是打算口头给你们说一百文然后实际上按照七十文结算,估计当时还叫你们签字画押了。
人家那么大的采石场怎么会差这三瓜两枣的血汗钱,不过有的人从中捞一把倒是可能。
要是日结你们当然能算清工钱,之所以一再拖欠工钱,这管事就是笃定日子一长,认定不识字不懂算数的村民好糊弄,按照七十文结账算错了也不知道。”
张家大郎一听很是气愤,脖子都怒红了,“这么糊弄人,不怕我们告官吗!”
白微澜一副人贵语迟的架子,“想必,张管事怀里现在还揣着一张纸吧。即使闹到官府那里,人家也是不吃亏的。”
这下不止张家大郎,连同大伯母好些人都哑火了,吃了没文化的哑巴亏。
不说采石场夏天晒得石头似铁烙人,悬崖上时不时坠下的碎石也砸人,男人们隔三差五带着伤。
除非断胳膊断腿的才舍得花钱去看大夫,平时流血的磕磕碰碰,都是自己靠着祖祖辈辈传的土方子采点药草敷敷。
家里农活重担都交给女人打理,女人当男人用,男人当牲口用,一家人忙里忙外,最后还被糊弄有苦说不出。
而且,村民都知道这家采石场背后是有靠山的,听说连县太爷都要礼让三分。
张管事见村民各个面色灰白,开始抖着钱袋子,里面碎银子晃的刺耳。
他现在也不屑于做面子功夫了,这群人和预料的一样,即使抗拒最后也只得无力接受。
而且后面村民不来也没关系,采石场进入下一阶段挖采,也用不到这群村民了。
“所以,这七十文一天,我也是按照你们签的来,即使闹到官府那里也是给县太老爷添麻烦,到时候还要责怪你们村长乡绅管教不力,村里出了一群刁民。”
张家大郎原本就烦躁又苦闷,一听到对村长有影响,更加熄火了。村长是他本家,他今后少不了一些地方还得仰仗村长。
张家大郎率先开口了,“七十文就七十文吧,谁叫自己不识字,也怪不了旁人。”
他开了头,众人都没了争的意思了。各个都是打碎骨头往嘴里吞,脸色难看的很。
张管事笑意还未露明,白微澜啧了声,不轻不重,刚刚入了众人耳。
宴绯雪见白微澜那神情,眉眼傲居锐利,看跳蚤杂碎似的,实在高高在上目中无人。
但这目光对着张管事,那看着就很受用。
这人在家像是暴躁小狗,在外面倒是很会“吓唬人”。
宴绯雪道,“大伯母,你别难受,这钱兴许还有机会。”
“张管事,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日子吗?”白微澜道。
张管事有些愣怔,但是随即道,“你想说什么?”
白微澜指了指大伯母院子里挂的昆布,“一张张洗干净了,还有一个月过年就可以吃了。”
“张管事哪里人?”
“行州。”张管事不耐烦道。
“行州……”是哪里?白微澜微微顿了下,“你是哪里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县老爷、州府老爷能不能从京城赶回来过年。”
张管事被问的莫名其妙,“这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地方官员三年一次进京述职,为这下半年进京考核,老爷们都提前两年准备功绩,只求年底能顺顺利利回家团年。
本来县里业绩在朝廷排倒数,在这个考核业绩的节骨眼上,村民上访,你猜会怎么样?”
张管事心里惊了下,但面色不显,对白微澜看了又看,“你瞎说几句我就会信?况且村民想要去告官上访?简直痴人说梦,即使走到京城他能找到门路吗!”
白微澜,“张管事难道听不出来我口音不是本地人?我是不是瞎说,张管事也不难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