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越来越近。
蔺寒时赤红的眼,死死盯着那扇门,眦目欲裂。
他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念头,惊恐战栗的、歇斯底里的、万念俱灰的……
这一刻他无比笃定,巫萤晚是在报复他、惩罚他。
蔺寒时突然开始剧烈挣扎,拼命往后缩。可巫萤晚却压着他的背脊,不让他逃。
她轻轻抚着他一侧的脸,将他的视线转向自己,温声细语地关怀:“你在害怕吗?”
说话时,她的眼神还是那样柔软,天真又残忍。
见蔺寒时双唇翕动,她好心地引导他:“你想说什么?”
“我……”蔺寒时以为自己是在求饶,可实际上,他一个字也没说出口。
他赤红的眼,开始滚烫泛潮。
眼前变得越来越模糊,模糊到就连巫萤晚的残忍,都变得不那么锋利。
“啧啧,”巫萤晚秀眉轻蹙,爱怜地替他拭去眼角无意识滚落的泪珠,“好乖乖,如果你实在没什么想对我说的——”
话音未落,她骤然扭过他的脖子,压着他继续直视那扇门。
“——那就继续等着,能救你的人吧。”
能救他的人?
蔺寒时目光颤抖,被这句话彻底击倒。
他从来没盼望过谁来救他。
他要的,是有人来爱他。
蔺寒时向来擅长自我开解。无论是现世瘫痪在床的韩时,还是末日大陆的无名奴隶,他对自己的首要要求都是“先让自己活下去”。
只要能活着,感情、名誉、尊严,他什么都不在乎。
所以当初那个只有编号的下等奴隶,才会千方百计去引。诱小孤女,利用二次标记来获取再分化的机会。
所以一个体弱无能的O属性人类,才会不怕死地深入黄沙,阻截机械人、抢夺机械纤维。
所以一个靠再分化才能伪装成A的贫民窟奴隶,才会胆大包天到冒名顶替帝国将军的儿子,跻身上流贵族。
他是一株野草,能屈能伸。
再贫瘠的土地,他也要拼了命汲出水分来。
可今时今日的蔺寒时,所向披靡、功勋赫赫、万人仰慕。
他有引以为傲的事业、有必须谨言慎行的家族身份、还有深刻入骨的羁绊和腹中骨肉,却也因此失去再做任人践踏后还能春风再生的野草的勇气。
从泥潭里爬出来的人,再把他摔进泥潭去,等于打断他的一条腿。
他不想被羞辱,更不想在巫萤晚面前,狼狈得像一条落水狗。
外面的霍荞,应该是听到了什么动静,敲响门:“蔺寒时?你在里面吗?”
蔺寒时顿时手足无措。
“你别、你别让她进来……”他只能去求巫萤晚,声音细如蚊蚋。
巫萤晚慢条斯理地折磨他:“好乖乖,你说什么?”她在他背后俯身、弯腰,按着他的肩膀,将他拉近自己。
不知何时,蔺寒时已是满面泪痕斑驳。
他声音沙哑又小声:“别让她进来……”
巫萤晚凝望他,月牙眼甜美。
她用手指点了下他的鼻尖,就像在逗弄一个做了蠢事的小孩。
她提醒道:“你大喊一声,叫她别进来,不就行了?”
“不可以……”蔺寒时拼命摇头。
他出声阻止霍荞,就等于默认了他和巫萤晚正在里面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