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离得有些远,钟觉浅到达附近的时候,头顶的天幕漆黑如墨,色泽浓郁得仿佛随时能滴到她的脑门上。
她没叫人跟着,独自走进医院。
按照刘姨发来的精确地址,她坐电梯上楼,又绕过两个拐角,总算找到了褚母所在的手术室。
钟觉浅原本走得匆忙,此刻却放缓了脚步。
只见空旷的走廊里,灯光明亮,地面收拾得纤尘不染,空气中萦绕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医院场景,却因为针落可闻的安静,生出几分不似人间的凄清。
在她面前不远的地方,褚知白坐在长椅上,后脑抵着冰冷的墙壁,双眸死死盯着手术室门外亮起的灯。
走廊里只有他一个人。
刘姨的人已经退下,而连续几天提心吊胆、吃不好睡不好的褚父突然昏倒了,正在病床上挂葡萄糖。
钟觉浅打量着多日不见的少年,他的头发有些凌乱,眼睛下也绕着两圈淡淡的阴影,唇色更是苍白如纸,半点血色都瞧不见。
像一座没上完色的蜡像。
钟觉浅眉头蹙起,朝他走过去。
听到逐渐靠近的脚步声,俊美的蜡像仿佛活过来了,褚知白不再维持先前一动不动的姿势,有些僵硬地偏过头。
见钟觉浅正向他走来,他的表情有些茫然,但还是用手撑着椅背站起身,向已经行至身前的少女弯下腰。
褚知白是想鞠躬的。
但他看起来太过虚弱疲惫,身形又有点不稳,钟觉浅误以为他要昏倒了,忙踮起脚尖去接他。
褚知白低下头,正要深深弯腰说谢谢,额头就抵在了她裸露的肩颈肌肤上。
触感温热,柔软得不可思议,还有些沙沙的,那是她垂到颈侧的长发夹在了两人的皮肤之间。
一股清甜好闻的桃子香涌入鼻腔,褚知白愕然地睁大眼睛,刚要抬头,整个人就被紧紧地抱住了。
他浑身一僵。
钟觉浅伸出双臂将他拥进怀里,搂抱大型玩偶似的环着他。
两人的胸膛紧密相贴,隔着衣服交换着彼此的体温与心跳。
一道心跳沉稳平和,另一道心跳却像是惊慌的小鹿般横冲直撞,砰砰作响。
衣料摩擦间,钟觉浅垂在胸前的秀丽长发缠上了褚知白的衣扣,她身上馥郁的桃子香似乎也如有实质地攀上了他、困住了他。
这是一个充满安慰意味的拥抱。
“知白,别怕。”钟觉浅轻声开口,覆在少年后背上的双手上下摩挲,像安抚小孩子似的,“我会陪着你的。”
褚知白知道自己应该挣脱少女的怀抱,她用的力气不大,这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但他偏偏没有,相反,他像是着了魔一般抬起双臂,将她牢牢禁锢在了怀里。
他埋首于她的颈间,嗅着那股让他觉得莫名熟悉的冷甜气息,眼睫轻颤,张唇无声地发出一声叹息。
褚知白想,他应该是中邪了,他完全无法解释他此刻的心情。
因为他心中泛起的不是感动,不是感激,而是一种强烈的满足和偏执。
他像是被不可抗力打碎的瓷瓶,艰难将自己重新拼合,却发现丢失了最重要的一块碎片。
于是在过去的二十来年时光里,他只是外表看上去正常,灵魂却始终布满裂缝、残破不堪。
直到现在,他终于找到了那块缺失的碎片,失而复得让他心中迸发出了猛烈的欢喜,马上要将它从身体里剥离又让他无比恐惧。
他想立刻就将这块碎片黏回身上,至死都不和它分开。
褚知白停止了思考。
他的大脑已经不受他控制了,再想下去,他也无法理清自己为什么会对少女有这种久别重逢的错觉,还会生出不该有的、卑贱肮脏的心思。
只有这一瞬。
他只放纵自己这一瞬。
褚知白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