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想再说下去,肚子便又咕噜噜叫了起来。兴儿预感大事不妙,将药往许文壶手里一塞,捂着屁股跑飞快,“您先自己来吧!”
许文壶手指沾了些药,碰了碰自己的脸,登时疼得紧锁眉头,再下不去手。
李桃花这时上前,不由分说夺过药瓶,将药沫往指尖倒。
许文壶本以为李桃花想趁兴儿不在继续揍他,吓得赶紧闭眼,身体蜷缩。直到脸上传来轻柔的触感,他才渐渐停止害怕,将眼缓慢睁开。
灯影摇曳,跳跃在少女一双秀美的杏眸之中,清澈的眼底是一览无余的愧疚。
“你刚刚说,你今日去与王大海吃酒,是为了调查王检?”李桃花轻声询问。
许文壶点了下头,小心翼翼的样子,仿佛生怕哪句话说不好再被打。
李桃花懊恼坏了,看着许文壶脸上的伤,恨不得让它们长在自己脸上,神情一定,似是下了什么决心,果决干脆地道:“今日算我错怪你了,我人就在这,你打回来吧,我绝不反抗。”
许文壶被她说的话吓到,忙说:“李姑娘言重了,试问人活一世,谁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再说此事的确是我有错在先,若非是我走错房门,自然也不会引起误会。”
李桃花有点听不懂前面这文邹邹的话,但后半句是能听懂的,她越听心里越过意不去,小声道:“可是,本来就是我占了你的屋子啊。”
这时兴儿回来,许文壶看着他弓腰驼背,面色蜡黄的样子,不由担忧道:“怎这般严重,可否服药调理?”
兴儿摆手,有气无力的样子,“公子可别说了,这边的药真不是一般人能吃得起的,买那金创药花了五两银子我只当是遇到黑店了,因是您要,一咬牙也就算了。换了家店一问,谁曾想连止泻的汤药都能卖三两,三两啊,这不是明晃晃的抢钱吗!这些寻常的药在咱们开封才不过卖一二文钱的银子,天尽头这穷乡僻壤的小破地方,何德何能敢卖出如此天价?他们敢卖,我还不惜得买了呢!“
许文壶皱眉:“此话属实?”
一两银子便是一千文钱,五两,足够普通一家四口半年的开销。
更要紧的,是朝廷明文规定药品不可漫天要价,是什么药卖什么价,这都是有监管的,如此药价简直惊世骇俗,过往年月所任县令无数,为何无人上报京城?
他看向李桃花。
李桃花神情茫然,狐疑道:“你们外头的药,不是这个价吗?”
许文壶摇头。
李桃花:“不是左邻右舍十几户人家加起来,凑钱才能买一小瓶金创药分着用?”
许文壶摇头。
李桃花:“你们人人都用得起药?”
许文壶摇……摇到一半点头。
李桃花倒吸了口凉气。
她能清晰的感受到,身体里有个什么顽固坚硬的东西,啪唧一下,碎了。
许文壶见她脸色不对,温声道:“更深露重,这里有兴儿照看,李姑娘回去早些歇息吧。”
李桃花点头,一时分不清方向,抬腿便走。
“李姑娘。”
许文壶叫住她,肿成茄子的脸上依然透着平和,抬起手说:“门在那边。”
“我知道。”
李桃花大步走向房门。
然后便被门槛绊了个结实的大跟头。
许文壶听到动静,担忧望去,“李姑娘。”
李桃花:“我自己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