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郑重地碰杯一次,彼此微笑不语。
没等徐安宁凑足还贷的资金,又有意想不到的麻烦找上门来。姜佳宝的班主任打电话给徐安宁,希望她能尽快来学校一趟,有事想要沟通。
姜佳宝不是一个喜欢惹事的孩子,徐安宁还是第一次被这么叫去学校。她心绪不宁地猜想了一会原因,但毫无头绪。
思来想去,徐安宁彻底坐不住了。她推却了下午的面试,换乘地铁线路直接去了学校。
班主任是一个剃平头的粗壮男人,教数学的,从体格上看更像是体育老师。他的性格与相貌不符,非常墨迹。见面后给徐安宁泡了茶,又七拉八扯了半天缓和气氛,最后才图穷匕见地提及主题——姜佳宝这种情况,是不是转学去读残障学校比较合适。
徐安宁当场气炸了。她早就向校方解释过,姜佳宝的失语是非生理性的,是暂时的。未来肯定会康复的。没想到班主任竟还会提出这么离谱的建议。
可班主任并不完全认同她的看法。
“心理性的问题,也不一定那么容易康复吧。何况还要创造符合孩子身心健康的良好环境。我们这边主要考虑到的是孩子的成绩、升学问题,不可能在其他方面倾斜太多资源。相比之下,残障学校那边的环境对失语的孩子更友好,也更有处理的经验。”
“我的孩子不需要特殊照顾!除了课上没法回答问题,学习方面根本不会受到影响。”
“我说的不是学习,是心理方面的问题。”班主任挠了挠后脑勺,“不知道姜佳宝有没有告诉家里人,最近他在班上有些受孤立?”
“没有。”徐安宁愣了愣,“是霸凌吗,谁指使的?”
“哪里哪里,没有你想象得那么严重。这个年纪的孩子,刚觉醒团体意识,很容易注意到别人身上与自己不一样的地方。你我都是这个年龄段过来的,小时候在班上,如果有胖的,矮的,戴眼镜的,都很容易被起外号不是?甚至还会一边起哄,一边围着他喊外号。这种情况,也谈不上有谁在主使吧,都是孩子而已。”
在徐安宁看来,班主任这话只是在推卸责任而已。
“不管是不是霸凌,一个没做错事的学生无缘无故受到孤立,校方难道就没有责任了?不去处理那些孤立同学的学生,反而劝被孤立的对象转学,哪有这种道理?”
班主任抓起桌上的纸巾包,连连擦汗,“姜佳宝妈妈,请你千万别误会。转学的问题,只是我提的一个小建议,并没有任何恶意,也绝不会强制。最后还是由你们家长做决定的。”
眼见在对话中占据了优势地位,徐安宁决定退让一步。对方到底是直接管着孩子的老师,可不能得罪了。
“其实我也知道,老师的话肯定没有恶意。都是就事论事嘛。你想啊,残障学校肯定不会着重抓学习的。孩子去那里放松个把月,学习进度就彻底与外界脱节了。还有一年多就要小升初了,无论如何他也得在这里坚持下去。而且他的病情也在好转中,相信很快就没问题了。我就这么一个孩子,还请老师多费心照顾。”
临走前,徐安宁把地铁出站口买的星巴克咖啡留在了班主任的办公桌上,装咖啡的纸袋里面还悄悄塞了购物卡。
放学的时间就快到了,徐安宁干脆在校门口等了一会儿。到了点,学生们三三两两地走出校门,而姜佳宝出来的时候只有一个人,表情也有些阴郁。
回去的路上,徐安宁拐弯抹角地向儿子打探他在学校的情况,发现他确实没有什么朋友。课间休息时间,他也只是坐在位置上看书。
莫名其妙地,徐安宁想起了前夫姜越超说过的话。那个男人总抱怨徐安宁对孩子管得太严,压制了他的天性。
姜越超还总喜欢拿一件陈年旧事举例子。
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姜佳宝第一次带同学来家里玩。两个孩子丢下书包和作业,坐在床边开心地聊着天。徐安宁给他们切了水果端来,随口打听了几句,发现来家的同学在班里成绩垫底,顿时不快起来。她早就教育姜佳宝要多跟成绩好的同学来往,显然他把这话当成了耳旁风。
再一听他们谈论的话题,竟是在争执比较哪个奥特曼打架更强,哪个更容易陷入红灯状态。徐安宁不高兴地板起脸来。
“有什么好争的!动画片都是骗小孩子的。既然有空,你们不如比一比谁会背的古诗比较多。这才更有意义呢,好不好?”
两个孩子面面相觑,在她的步步劝诱下,磕磕绊绊地背起了古诗。姜佳宝会背一百多首古诗词,在同龄人的比赛里从来没输过。而他的同学只会背一两首。徐安宁的心里很是满意,自己的教育方针到底先进于同龄学生家长不少。
可隔天在饭桌上谈及此事,姜越超竟责怪她多管闲事。
“别人家的孩子也是有自尊的。被你这么一搞,以后不愿意来了怎么办。”
早就熟读多种精英育儿书籍的徐安宁寸步不让,“那正好,就不应该和这种成绩差的学生来往。学好难,学坏可快了。”
那确实也是姜佳宝最后一次带朋友来家里玩。因此,姜越超觉得自己抓到了把柄,一旦在教育问题上有了分歧,他就喜欢拿这件事出来说事。
可仔细一想,平时姜越超根本不管孩子的教育问题,连期末考试的成绩都不闻不问。大小事全交给了徐安宁操心。但凡出了点小问题,就居高临下地指手画脚,到底谁给他资格了。
徐安宁越想越气。说到底,都是那个男人的错。如果不是他搞外遇,姜佳宝就不会出现心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