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nbsp;nbsp;nbsp;一路上，我都觉得自己的脖子有一点凉。我想是不是贺栎山专门要把我段家人叫齐全，这样全都死在一处，方便点人。他要亲眼看着所有人死，以免手底下的人办事不周，一朝漏网酿成后害。
nbsp;nbsp;nbsp;nbsp;走着走着，晏载停下来，道：“我忽然想起来一个事。”
nbsp;nbsp;nbsp;nbsp;我说：“什么事？”
nbsp;nbsp;nbsp;nbsp;晏载道：“当年先皇跟我一起外出戍边，宫里面太子和承王如日中天，他也觉得可能死在外边，写了两封遗书，说如果他死了，就由我转交给你和安王。”
nbsp;nbsp;nbsp;nbsp;我脱口道：“千万别给贺栎山！”
nbsp;nbsp;nbsp;nbsp;晏载道：“我正有此意。”
nbsp;nbsp;nbsp;nbsp;那时我三哥和贺栎山还好着，他没有察觉贺栎山的反心，他写出来的东西，肯定贴着全是真心，写出来只会让贺栎山笑话。
nbsp;nbsp;nbsp;nbsp;笑话我三皇兄这个大傻瓜。
nbsp;nbsp;nbsp;nbsp;我三皇兄英勇战死，我得维护他的名声。我说：“如果我能够活着出宫，你把信给我看看。两封都给我。”
nbsp;nbsp;nbsp;nbsp;晏载点头。
nbsp;nbsp;nbsp;nbsp;我走到皇宫最里面，忽然触景生情，想到我三皇兄。
nbsp;nbsp;nbsp;nbsp;我想到当年他一声声对我交代，临走之前对我的所有嘱托，当年我去御花园找他玩，我耍赖皮，去御书房要他给我赏东西。我就这么盈着眼泪，来到了御花园。
nbsp;nbsp;nbsp;nbsp;没错，贺栎山就在这儿跟景钰下棋。
nbsp;nbsp;nbsp;nbsp;景钰还穿着龙袍，战战兢兢坐在他对面，一手捏着棋子，一手托着下巴，还在想下一步。
nbsp;nbsp;nbsp;nbsp;贺栎山看我一眼，突然将手里边的棋子放回棋篓，笑出声，“你哭什么？”
nbsp;nbsp;nbsp;nbsp;“我想我三皇兄……”我不知道为什么，对着贺栎山，又有时候转不过来弯，我明明最讨厌他，但是很多东西脱口就出来。
nbsp;nbsp;nbsp;nbsp;从小，我和我三哥亲，我和我三哥之间，他全都知道。
nbsp;nbsp;nbsp;nbsp;我的伤心，世上如果有人明白，就只剩下他。
nbsp;nbsp;nbsp;nbsp;贺栎山的笑，就忽然凝在脸上，很快全没有了。他站起身，让景钰退下去，把我和晏载都叫过去。
nbsp;nbsp;nbsp;nbsp;他周围还是他的人，御花园里，全都是他的兵。
nbsp;nbsp;nbsp;nbsp;景钰怎么可能不怕。
nbsp;nbsp;nbsp;nbsp;我怕得快昏了。
nbsp;nbsp;nbsp;nbsp;不过他没有先点我，他先叫晏载过去，问：“当年先帝出征，除了你带回来放进他陵寝之中的东西，还有什么是他用过的，不便一起收进去的。”
nbsp;nbsp;nbsp;nbsp;我三哥那个陵寝是衣冠冢，棺材里面按照道理是他用过的衣物，尤其是他死前临近穿的。但是棺材外面，就是皇家规制，他生前喜欢的玩意，金器银器玉器，样样分门别类放进去。
nbsp;nbsp;nbsp;nbsp;晏载道：“行军途中，东西多是负累，先帝一切从简。”
nbsp;nbsp;nbsp;nbsp;意思是他没有多的东西可以拿出来。
nbsp;nbsp;nbsp;nbsp;贺栎山没有什么反应，他头转来，又问我，跟刚才问的风马牛不相及。
nbsp;nbsp;nbsp;nbsp;“你想不想当皇帝？”
nbsp;nbsp;nbsp;nbsp;我膝盖一软，就这么跪了下来。
nbsp;nbsp;nbsp;nbsp;完了。
nbsp;nbsp;nbsp;nbsp;我想。
nbsp;nbsp;nbsp;nbsp;就是今天。他要杀我。
nbsp;nbsp;nbsp;nbsp;他皱了一下眉，将晏载叫下去，将他身边所有的兵都叫下去，御花园里面，连个宫女太监都不留。
nbsp;nbsp;nbsp;nbsp;他扶我起来，脸上没有从前对待我的调笑声色，也不是轻蔑，他讲得很认真，“你想当皇帝，我让你当。”
nbsp;nbsp;nbsp;nbsp;“我不……”我摇头，声音干巴巴地，“我不当……我不会当皇帝……我从来没有想过当皇帝……”
nbsp;nbsp;nbsp;nbsp;我脸都皱成了一团，我知道，难看。所以他看着我皱眉头。
nbsp;nbsp;nbsp;nbsp;“段景杉，你听我给你说，我要反的事，你三皇兄早知道。他不愿意我当皇帝，我从他遗志，不抢了，你要当皇帝，我就把段景钰砍了。明天，你就可以登基。”
nbsp;nbsp;nbsp;nbsp;我眼泪划地往下流。
nbsp;nbsp;nbsp;nbsp;我抖啊抖，牙齿都在打颤。
nbsp;nbsp;nbsp;nbsp;他语气好，好像当年他来找我出去喝酒，商量体贴的口吻。他还是从前那样，好声好气。可现在不是当年了。他不能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