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nbsp;nbsp;nbsp;吐蕃公主与吐谷浑王室的后人此刻穿着普通牧民的衣裳，脸上满是灰尘，身上还有脚印。他被五花大绑在伏俟城多年无用的监狱之中，眼神里是说不出的嘲讽之意。
nbsp;nbsp;nbsp;nbsp;慕容曦光紧紧盯着这张与自己有三分相似的面容，转而以吐谷浑语发问：“是你谋害了洛将军？！”
nbsp;nbsp;nbsp;nbsp;“多可怜的慕容氏族人，”坌达延墀松冷笑一声，“你已经成为了别人手里的鹰犬，还要问我，为什么要谋害你的主人……为什么？因为他击败了我的军队，因为他不可一世，战功赫赫。”
nbsp;nbsp;nbsp;nbsp;“草原上从来没有这样的规矩！”阙特勤厉声喝问，“在战场上的失败就是失败，你身为大军主帅，竟然用毒酒这样的办法来谋害别人，你会让你的祖先蒙羞！”
nbsp;nbsp;nbsp;nbsp;“如果指责我能让你更好受些，突厥的左贤王，你就尽情指责好了。”坌达延墀松冷笑一声，“我知道你们突厥人把他称为祆神的化身——他有祆神赐福的眼睛，却未能看破我下在他杯中的毒药，看来你们的神也就那么回事吗？”
nbsp;nbsp;nbsp;nbsp;他本想仰天大笑，声音却被压在喉咙里，郭知运上前半步，一手拎起他的衣襟：“把毒药的方子给我，我饶你不死。”
nbsp;nbsp;nbsp;nbsp;“饶我不死？”坌达延墀松好像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他忍不住笑出了眼泪，“郭将军，你要杀就杀，要剐就剐。有大唐军神，大名鼎鼎的洛北将军陪我上路，我有什么寂寞的呢？”
nbsp;nbsp;nbsp;nbsp;“你……”郭知运厉声要骂什么，却只能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来，他几度压不下怒火，还未说话，旁边的哥舒亶已经拔刀出鞘：“那我成全你！”
nbsp;nbsp;nbsp;nbsp;“等一等！”
nbsp;nbsp;nbsp;nbsp;风雪随着来人的动作灌进了牢房之中，夜风之中，她的广袖如同旗帜一样猎猎作响。
nbsp;nbsp;nbsp;nbsp;来人正是洛北的幕府掌书记褚沅。
nbsp;nbsp;nbsp;nbsp;她连身上的风雪也来不及掸，便走到众人之中，开口以吐蕃话对坌达延墀松发问：“你说你下了毒药，那你一定记得那只酒瓶的模样吧？”
nbsp;nbsp;nbsp;nbsp;坌达延墀松狐疑地看着她，似乎是猜不准此人的身份：“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向我发问？”
nbsp;nbsp;nbsp;nbsp;褚沅轻轻笑了，那笑容不到眼底，只有一片冰冷：
nbsp;nbsp;nbsp;nbsp;“王训。”她转头问带她来的少年，“你去把这次宴会的酒瓶都拿来。”
nbsp;nbsp;nbsp;nbsp;王训应了一声，转身出门。
nbsp;nbsp;nbsp;nbsp;“你可以不按照我说的做。”褚沅继续用吐蕃话向坌达延墀松发话，“不过这样，你也会错失唯一一次证明洛将军是为你所杀的机会。”
nbsp;nbsp;nbsp;nbsp;“等在场的各位将军们把你处决，我会起草文书，对外宣称你是被我军在普通牧民家后处死。”褚沅轻声道，“你的名字会和懦夫联系在一起，而不是一个勇士。”
nbsp;nbsp;nbsp;nbsp;“你不能！”坌达延墀松胸膛猛烈起伏，“你不能这么做！”
nbsp;nbsp;nbsp;nbsp;“我可以。因为我是替洛将军处理文书的人。”褚沅从王训手中接过木盘，把酒瓶摆在坌达延墀松面前，“选吧，选出你下毒的那个瓶子。”
nbsp;nbsp;nbsp;nbsp;“我，我是在杯子里下的毒。”坌达延墀松咬了咬牙，“我得到了我的族人们的帮助。”
nbsp;nbsp;nbsp;nbsp;“哦？是吗？”褚沅歪了歪脑袋，似乎觉得他的话很有意思，“那是什么样的杯子？红色的玛瑙杯，还是透明的水晶杯，还是于阗来的玉杯？”
nbsp;nbsp;nbsp;nbsp;“是水晶杯！”坌达延墀松道，“是波斯来的水晶杯，我见过……”
nbsp;nbsp;nbsp;nbsp;“你在说谎。”褚沅冷下脸，打断了他的解释，“在这样的地方，大军从北庭出发，根本就不会带宴饮用的水晶杯。”
nbsp;nbsp;nbsp;nbsp;“那是玛瑙杯。”坌达延墀松连忙找补。
nbsp;nbsp;nbsp;nbsp;“我没有兴趣在这里听你瞎猜一遍，相信各位将军们也没有。”褚沅凑近他，用腰间取出的金错刀刀背拍了拍他的脸，“我们会把你羁押起来，清查你在各部之中的势力和残留，你很快就要和你曾经的族人和部下们见面了……你可以想想，你怎么同他们解释你的不告而别。”
nbsp;nbsp;nbsp;nbsp;她丢下崩溃的坌达延墀松第一个出了牢房，阙特勤立刻跟在她身后，而后是郭知运、慕容曦光……
nbsp;nbsp;nbsp;nbsp;“曦光。”褚沅看向慕容曦光，“找两三个喜欢打听故事的吐谷浑人看着他，三天内，我要此人的懦夫之名传遍整个青海。”
nbsp;nbsp;nbsp;nbsp;“是。”慕容曦光低声应下，却不免好奇，“虞国夫人怎么会来伏俟城？莫非……”
nbsp;nbsp;nbsp;nbsp;“我本来有另外一件要事要禀报将军。”褚沅苦笑了一声，“谁料到了营中才听王训说到洛将军的事情……诸位，我能去看看洛将军吗？”
nbsp;nbsp;nbsp;nbsp;第252章nbsp;nbsp;“士为知己者死，我为相王做事，并不后悔。”
nbsp;nbsp;nbsp;nbsp;褚沅到来的第二日，伏俟城久违地迎来了日光。
nbsp;nbsp;nbsp;nbsp;李嗣业亦将驰援苏毗的消息放了出去，一日之间，有无数人拥到他的帐外。他将笔悬在名册上，久久不能下笔，忽听得帐外传来浑释之的暴喝：
nbsp;nbsp;nbsp;nbsp;“排队！再挤的拖出去抽十鞭！”
nbsp;nbsp;nbsp;nbsp;帐帘被猛地掀起，十七八张年轻面孔撞进晨光里。
nbsp;nbsp;nbsp;nbsp;领头的少年靴筒还插着宴饮上用来割肉的金匕首，脖颈却绷得笔直：“将军，我们营四十人全通吐蕃话！”后头立即响起此起彼伏的嚷声：“我们会训鹘鹰！”“我能三天不眠奔袭！”
nbsp;nbsp;nbsp;nbsp;李嗣业笔杆重重敲在案头，震得砚台里墨都要溅上帐布。他正要训斥什么，帐外忽而传来了马匹的嘶鸣。
nbsp;nbsp;nbsp;nbsp;裴耀卿的绿袍在一片兵荒马乱中格外刺眼。监军御史下攥着发白的手指节，挺直脊背穿过校场。
nbsp;nbsp;nbsp;nbsp;“军中动用兵马，为何我浑然不知？”他高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