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nbsp;nbsp;nbsp;元州从怀中掏出一册账本以及一把钥匙,放于夏枢面前的桌子上:“王爷此行凶多吉少,若是他最终无事也倒罢了,若是他在定南郡出事,安县必会被收上去。届时我不知皇上会如何处置这些禁军,是调走还是让他们继续留守,不过我会尽力请他留下些人保你安全。你拿着这些钱财以及王爷的积蓄,低调些,再有数百禁军保护,此生足以安全无虞。”
nbsp;nbsp;nbsp;nbsp;夏枢眉头微皱:“你觉得他此行会出事?”
nbsp;nbsp;nbsp;nbsp;元州没有正面回答,他道:“你好好照顾自己,以后有事就给我写信。”
nbsp;nbsp;nbsp;nbsp;元州最开始对皇上把他调走,安排褚洵代替他的位置的事情非常愤怒,但后来冷静下来想了想,他就忍不住心底一阵发凉——皇上安排褚洵过来,根本是想置褚家最后两个血脉于死地。
nbsp;nbsp;nbsp;nbsp;在他看来,褚源一个瞎子去往瘟疫横行、混乱无比的定南郡,此行若想生还,几率几乎等于零。而褚源明知皇上想置他于死地,还自动请缨跳火坑,无异于自寻死路。
nbsp;nbsp;nbsp;nbsp;元州觉得褚源的行为非常不明智,但他又不得不承认,褚源确实是个心怀百姓的仁德之主,有他在,确实是百姓之福。若是褚源眼睛完好,元州可能就禁不住生出别的心思了,但褚源却是一个瞎子。瞎子是没有任何可能的。
nbsp;nbsp;nbsp;nbsp;元州生于世家,心里就算不齿于权术争斗,但位置在那里,他从小就习惯了权衡利弊,而不是凭借一腔热血,头脑一热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他虽对褚源生了些敬佩,把夏枢当做小弟,有心为两人提供帮助,但他绝不会为一个瞎子改变政治立场,因为没有一点儿必要。他能做的只是在力所能及下给褚源那边找些大夫,给夏枢提供后路,别的再多的却是做不了。
nbsp;nbsp;nbsp;nbsp;他道:“你也别想那么多,好好养身体。你还年轻,有封地,手里又有钱财,以后什么都有可能。”
nbsp;nbsp;nbsp;nbsp;夏枢面无表情:“……你的意思是褚源死了,我还可以再嫁吗?”
nbsp;nbsp;nbsp;nbsp;“突然就理解阿娘了。”夏枢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然后握起拳头兜头就朝元州打了去,张口就是怒骂:“你个不会讲话就闭嘴的狗蛋,小爷下午揍你还真是揍轻了。”
nbsp;nbsp;nbsp;nbsp;元州:“!!!”
nbsp;nbsp;nbsp;nbsp;元州不料他突然动手,脸上的伤还疼着呢,吓的赶紧抱头鼠窜,一边躲一边道:“你快住手,再打明日就见不了人了。”
nbsp;nbsp;nbsp;nbsp;“就是让你见不了人。”夏枢要气死了,本来就担心褚源担心的不行,元州还一副给褚源办后事的模样,连他二婚的事都帮他想了,夏枢气的何止想打人,他简直想撬开元州的脑子:“枉我把你当做半个哥哥,有你这样的兄长吗?阿娘不在,我来替她收拾你,今日非打的你变身猪头,让你半个月都别想出门。”
nbsp;nbsp;nbsp;nbsp;元州本还到处乱窜着,一听他说把自己当兄长,不知怎地,心里突然就是一软,连带着脚步也不想动了,然后就站在那里,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头。
nbsp;nbsp;nbsp;nbsp;夏枢直到拳头打到人脸上才回过神来,他愣愣地看着一动不动、眼眶通红的元州,有些傻了:“你怎么不动了?”
nbsp;nbsp;nbsp;nbsp;他是想收拾元州,但人高马大却眼眶通红、看着他几乎要哭出来的元州就……真的有点可怕了呀!
nbsp;nbsp;nbsp;nbsp;夏枢犹豫着,最终还是放下了拳头,讪讪道:“我不是那种强欺民男的人,你别哭啊,咱们有话好好说。”
nbsp;nbsp;nbsp;nbsp;元州:“……”
nbsp;nbsp;nbsp;nbsp;现场顿时就很尴尬。
nbsp;nbsp;nbsp;nbsp;元州心里那点儿莫名而起的柔软也全然不见。
nbsp;nbsp;nbsp;nbsp;小弟真的太煞风景了!
nbsp;nbsp;nbsp;nbsp;第194章【VIP】……
nbsp;nbsp;nbsp;nbsp;良久的沉默过后,元州整理了情绪,他侧过身看着夏枢,眼眶还有些红:“其实我也把你当做弟弟的。”
nbsp;nbsp;nbsp;nbsp;虽然阿爹和大哥已经根据堂姑姑提供的线索找到了小弟一家的坟墓,确认了小弟的死亡,但元州不知怎么地,总觉得哪里不对。他看着夏枢,听夏枢说出“哥哥”这两个字,都能心里软的一塌糊涂,若是哪一日能听夏枢喊上一句哥哥,他觉得自己绝对会失态地哭出来。
nbsp;nbsp;nbsp;nbsp;他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为何夏枢和他没血缘关系他还觉得夏枢亲近,但既然堂姑姑已认了夏枢做干双儿,那就不必在意血缘关系,夏枢就是他板上钉钉的弟弟。
nbsp;nbsp;nbsp;nbsp;虽然不是亲弟弟,他就不能像过去那般肆无忌惮的行事,觉得自家的双儿,想怎么亲近就怎么亲近,想怎么包揽就怎么包揽,外人的意见看法通通不重要,但起码夏枢是他名义上的干堂弟,他有正当理由给他提议以及为他提供保护。
nbsp;nbsp;nbsp;nbsp;他道:“我知道你真心喜欢褚源,不愿听我说他有可能不会再回来,但这些事你就算不愿接受,心里也该有所准备。我一回京城,褚源又不一定能回来,没人能就近为你提供庇护。你独自生活在这里,平日里应尽量低调处事,莫要与这里的官员或者乡绅地主结怨,否则税银你可能都收不上来。而京城形势复杂,你的封地说到底是上面迫于太傅压力给你封的,不到万不得已,你最好不要惹了上面的眼,像今日六福这事,你就应该睁只眼闭只眼……”
nbsp;nbsp;nbsp;nbsp;“你是让我以后就这样过着坐以待毙、任人践踏侮辱的日子吗?”夏枢问他。
nbsp;nbsp;nbsp;nbsp;“我是让你学会自保,凡事不要冲动。”元州不同意他的用词,皱眉道:“六福常伴君侧,又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得罪其他人都比得罪他强一万倍……”
nbsp;nbsp;nbsp;nbsp;“我知道了。”夏枢神色淡淡地打断了他的话。
nbsp;nbsp;nbsp;nbsp;倘若想活着却只能用这种屈辱的方式,他宁愿拼着死,也不愿苟着活。
nbsp;nbsp;nbsp;nbsp;他原是想上奏朝廷索要钱财,让元州帮着打配合,使些法子在京城广泛筹措财物运往定南郡,但现在看元州这个模样,他只好打消了找元州帮忙的念头。
nbsp;nbsp;nbsp;nbsp;以前他以为元州对褚源重重误会,所以才总是不满褚源的行事,动辄横加指责。这段日子,他发现元州对褚源态度发生了转变,今日又听猫儿说元州当众称赞褚源仁德,他以为元州认可褚源的行事,觉得褚源是对的,就会支持褚源,想办法帮助定南郡百姓,但现在看来,是他不了解元州他们这类人。
nbsp;nbsp;nbsp;nbsp;对错在立场面前根本不值一提。而元州他们的立场就是永远拥护永康帝的行事。
nbsp;nbsp;nbsp;nbsp;夏枢好像明白了阿娘对燕国公府的失望,也更深一层的明白了燕国公夫人当时的绝望——她怀胎十月拼命生下的双儿在丈夫和两个儿子心中,竟远不及对永康帝的政治投诚重要。
nbsp;nbsp;nbsp;nbsp;而定南郡,甚至李朝的百姓们又算得了什么呢。
nbsp;nbsp;nbsp;nbsp;夏枢先前搞不懂为何褚源梦中的上一世李朝会灭亡的那么迅速,连个像样的抵抗过程都没有,现在,他想,他大约是明白了。
nbsp;nbsp;nbsp;nbsp;夏枢站起身来,看着元州,神色平静道:“你那些银钱我替禁军们收下了,也替他们谢谢你。今日也不早了,你早些回去收拾。一会儿我还要写些东西,可能会熬到很晚,明早可能送不了你,就提前祝你一路顺风吧。”
nbsp;nbsp;nbsp;nbsp;元州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只好站起身道:“有事尽管给我写信,你是堂姑姑的干双儿,燕国公府所有人都是你的亲人。堂姑姑不在,我和阿爹、大哥一定会尽力照顾好你,绝不叫你受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