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晚……步晚?”
谢步晚在意识朦胧间,听见七杀呼唤他醒来的声音。他迷迷糊糊地想,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好到可以互相称呼昵称的地步了吗?
也对,毕竟做都做过了……
等等,做?
紧随这个“做”字的出现,谢步晚脑海中狠狠砸下“写一做十”这四个金光闪烁、重若泰山的大字。他猝然惊醒了,从床上弹起来,冷汗自额角涔涔而下。
“步晚,做噩梦了?”七杀伸手试探了一下谢步晚额头的温度。
谢步晚深吸了几口气,才努力将急促的呼吸和怦怦乱撞的心跳平复下来。他抬头,七杀正坐在床边担忧地看着他。
七杀没有穿上衣,肌肉流畅的肩背上留下了一道道显眼的红印。颈侧和胸口散落着牙印以及吻痕,这些暗红的痕迹浮现在他白皙的皮肤上,越发显得色气诱人。
谢步晚用力按了按太阳穴,精神有些恍惚。
谢步晚说:“我现在在病院里。”
七杀:“是的,你在。”
谢步晚忽然想起了什么,抓住七杀的胳膊,急切地问道:“对了七杀老师,我们做了那种事情,没有违反病院的规定,不会被抓去电疗,也不属于犯法行为吧?”
七杀:“这怎么会是犯法的行为?人不交配,怎么繁衍后代?那人类岂不是马上就要灭绝了?”
谢步晚仍然很紧张:“真的不违规吗?我现在总觉得自己干什么都是错的。”
“真的。”七杀摸摸谢步晚的头,“现在人口老龄化严重,大家都在提倡早结婚,多生育。鼓励大家积极造人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去严厉打击呢?”
谢步晚终于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最初的紧张退去,谢步晚身体放松,腰背的酸痛便泛了上来。他嘶地倒吸冷气,扶着七杀的肩膀勉强在床头靠好,迟钝的大脑缓缓开始运转。
思考能力恢复之后,他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七杀撩起他鬓边垂落的碎发,压去耳后:“怎么了,身体还不舒服?”
“七杀老师,我有点……”谢步晚茫然道,“分不清哪里是现实,哪里是假象了。”
七杀安静地聆听着。
“当我第一次在病院里苏醒的时候,其实很相信你说的话。我尝试过的,去认可这里是现实。”谢步晚抽了抽鼻子,“但是发生在这里的一切,这所病院里制定的规则,实在是太离谱了。我觉得自己的精神很健康,想法也很正常,我不想被人当成神经病一样对待,无论我做什么、说什么,都是错的。所以我宁可相信监管所是现实,这里是我做梦梦到的。”
“可是当我回到监管所,我又觉得,病院好像还好啊。病院只是在压抑我的精神,监管所却连我的身体都不放过……”
“写了什么就要做什么,哪有这么荒唐的事情?如果我写了杀人,沈所长就要我去杀人,杀到我见刀就吐为止吗?世界上怎会有这么离谱的事!”
他抓着七杀的胳膊,声音颤抖,逐渐变得语无伦次起来,目光涣散,字句破碎错乱。
七杀搂着他的肩膀,将他按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脊。
“嘘……没事的,你冷静一点。”七杀温声说道,“我许诺过你会治好你的。你只需要信任我,相信只要有我在你身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可是七杀老师,我真的没办法理解。”
谢步晚的额头抵在七杀胸口,他的双手逐渐松开,从七杀身上滑落。
他看见自己摊开的掌心,里面布满了他自己掐出来的指痕,火辣刺痛。每一道痕迹上都烙刻着他的焦灼和迷茫,沿着掌心的生命线彼此缀连,指向他想要去追寻、却因畏惧疼痛而不敢伸手的自由。
“我从来没遇到过这么奇怪事情,真的。”他轻声说道,“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矛盾的事?大家都说思考它是病态的,将它写下来是罪恶的,对它讳莫如深。可是真正践行它的时候,它却又被认为是健康、正常、合情合理乃至值得被称颂的。”
“真正有问题的,是不能理解这一切的我,还是这个让我无法理解的世界?”
“我到底应该怎么做?这个世界,又到底想要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