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坑倒映着天上的星星,变成一洼夜幕。
夜幕之下,陈乐酩开着车披星戴月地赶往南山。
路上空旷,他车速又快,半小时就到了。
爆炸的车已经被拉走了,只剩一片黑灰和破损的山壁。
他没有上去,凭借记忆找到当时把王长亮推下山的方位。
那里是个陡坡,被积雪掩埋着。
他撅了根树枝在十公分厚的雪层里捅来捅去。
雪地又硬又滑,他平衡能力本就不佳,找没几分钟摔倒好几次,有一次是用右手杵在地上的。
三角骨的位置传来一股剧痛,那种疼仿佛是从骨头里直接炸出来的,跟拿一把小刀把他连接骨头的肉和韧带都给割断似的。
但他顾不了那么多了。
跑都跑出来了,今天必须要把事办完。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
没用他费劲巴力地往上爬太久,王长亮就自己滑下来了。
下来时还把他拌了个跟头。
陈乐酩气得要死,拿出毕生所学的全部脏话把王长亮祖宗十八代全都骂了个遍。
是泄愤,也是壮胆。
深更半夜地在山里挖个死人,这谁不怕。
天寒地冻,风阴恻恻的,呼呼地从周身吹过时,像人在说悄悄话。
陈乐酩搓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把王长亮托起来放到背上。
刚放上去他就觉得不对劲儿。
怎么这么轻?
好像连一百斤都没有。
但他第一次干这种事,对死人的份量没个概念,也实在是吓得够呛,完全不想细看那张脸。
他吭哧吭哧地把王长亮背下山,放在提前准备好的黑色袋子里,往后备箱一丢,回去把拨开的积雪大致恢复原样,又开车赶往迷路海码头。
夜色比来时更浓重几分,重重山影隐藏在雾里。
前路漆黑一片,不见一丝光亮,伴随着呼啸的风声,好像一只怪兽张开的兽口。
陈乐酩没来由地心慌。
总觉得今天这事办得太过仓促,没有经过周密的计算。
冷汗一层一层往外冒,后脊骨无端生出凉意。
他抓着方向盘的左手又滑又黏,另一只右手在往外渗血。
殷红透过纱布,按在方向盘上一按一个血印。
他整条右臂都疼得抬不起来,虚虚地窝在胸前发抖。
山路颠簸,晃得他全身的伤都疼。
他一会儿看前面灰蓝色的山路,一会儿又扭头看后备箱,脑袋里满是恐怖片中放在身后的尸体突然坐起来,或者一个扭头尸体就趴在他脖子边的画面。
“傻逼王长亮!死了还要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