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看不到,耳朵听不到,皮肤感觉不到。
只有被血污和泥水沾满的左手一下又一下机械地在动。
手掌握在了刀刃上,随着他每次发力都往他指腹间割进一寸,但陈乐酩完全没感觉。
那只手慢慢缩小,变得干瘦而粗糙。
他的身体也慢慢变小,变成幼年时的余醉。
他和小时候的哥哥一起手刃仇人。
鲜血像泼水一样从王长亮嘴巴里呛咳出来,就溅在躺在旁边的余醉脸上。
陈乐酩终于停下动作,精疲力尽,脱力地向后靠在车上。
他累坏了,也怕极了。
是提到嗓子眼的一口气在支撑着他。
眼睛艰难地睁开,被扬进去的土刺得很疼,但疼痛很快被畅快抵消。
他看着王长亮,攥着他的脖子,殷红的双眼死死剜进他肉里。
明明赢了,却控制不住地流泪。
“你以为这就结束了……”
他把脸抵到王长亮面前,逼他看着自己,那张幼态可爱的圆脸在染满鲜血后变得异常狠辣。
“我哥那年五岁,被你关起来抽血,他叫你什么?爸!”
“可你是怎么对他的?”
“人为什么能坏到你这种地步?”
“你糟践他时是不是从来没想过他是别人的哥哥,是别人的孙子,是别人恨不得搁手上捧着的宝贝,你那么糟践他就不怕天打雷劈!”
陈乐酩说着蓦地冷笑一声,似乎觉得讽刺。
“你确实不怕,你也没遭报应,命运没有一次站在我们这边。”
“没关系,老天爷不收你,我来收你。”
他用刀割开王长亮的手腕,让他看着自己的血流出身体。
“记住这个感觉,记住我的脸。”
“你要是想变成恶鬼复仇,就来找我,别去找我哥。”
“但你变成鬼我也不会放过你。”
“我死了,过奈何桥不喝孟婆汤,下辈子下下辈子我还会找到你,抽你的血扒你的皮,我追杀你十辈子,这事才算完!”
他一脚把王长亮踹下山坡,然后就踉踉跄跄地靠到车上,贴着车身往下滑。
双膝重重地磕向地面,废掉的右手已经变得血肉模糊。
提着的那口气散掉后他整个人都虚脱了,浑身上下都开始疼。
血不断从他的喉咙里呕出来,混着口水粘连到地面,每一寸皮肉都像被鞭子抽过。
耳边噼啪声嗡嗡作响,火已经烧到他们的车上。
他半阖着眼,看到余醉就躺在火舌前。
破败的身体再一次强撑着爬起来,他摇摇晃晃地扑向哥哥。
这次是真的抱不动了,也背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