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切进窗框的日光把书房分割成明暗两块,屋子里的人不时变换位置,在窗框里构成一幅幅连环画。
随着太阳逐渐西下,明暗的分界线如慢放的钟摆,从地板挪到书柜,抚过烫金书脊,再爬上墙上的装饰画。
光影越拉越长,分界线变得模糊,融合成昏暗的一片,最后被亮堂的灯光驱散。
一整天时间下来,棋子变换了无数位置,金库却纹丝不动。
受邀前来的四人思路各不相同,钟巧怡在庄园里寻找和棋局有关的线索,古彦提出在不破坏建筑结构的前提下打地道进金库。
邢勇找管家和佣人打探罗恩以前的生活细节,蔡嘉提了断电、灌水等无数稀奇古怪的法子,被管家一一否决,干脆改用穷举法,在棋盘上瞎试着玩。
许培和贺亦巡也试着找了找线索,但毫无头绪,于是彻底沦落为罗佑的陪玩,又是陪他下飞行棋,又是陪他打高尔夫,来这一趟好比度假。
当太阳完全没入地平线下,管家来通知晚餐已经备好。所有人都放下手头的事来到餐厅,林玫坐在长桌一头,解谜四人组坐在长桌一侧,而罗佑、许培、贺亦巡和周晔则坐在另一侧。
不似午餐简单随意,晚餐要正式不少,前菜是焗蜗牛配蒜烤法棍切片,盘子一端上来就香气扑鼻。
但九个人在座,只有一个佣人传菜,坐在末尾的蔡嘉等了半天,另一边的罗佑都吃上了,他面前还空空如也,忍不住催促道:“就不能多安排个人来?”
“体谅下,庄园里人手不足。”林玫轻描淡写地说,并没有想要解决这个问题。
其实许培也发现了,偌大的庄园里只有一个老管家和两个佣人。但上次罗恩葬礼时,他明明记得佣人很多,每走几步就能碰上一个。
一旁的罗佑似乎看穿了许培的想法,说:“我把庄园里大部分佣人都遣走了。”
“为什么?”许培问。
“没什么必要。”罗佑吧唧咬了口法棍,发出清脆的喀喀声,“外公享受别人服侍他,我没这个习惯,留两个阿姨就够了。”
“至于庄园的维护,定期叫人来就好。”
许培想起和罗佑下飞行棋时,这位小少爷想喝汽水都是自己去厨房拿,的确没有娇生惯养的脾性。
“不过,”罗佑突然神神秘秘地凑近许培,“自从我把佣人遣散后,庄园里就经常闹鬼。”
许培差点没噎着:“闹鬼?”
“对啊,一到晚上走廊里就时不时传来奇怪的动静,有次我去上厕所,听到我身后有脚步声,差点没把我吓死。”
“没那么玄乎吧。”坚定的唯物主义许教授说。
“你是不知道,这庄园建了几百年,有多少人在这里去世。”罗佑压低声音说,“尤其是把佣人遣散后,我感觉阳气压不住这里的阴气了。”
罗佑说得煞有介事,一副期待许培反应的模样,好歹三十岁的许教授立马看穿这小孩儿在故意夸大其词吓他,反应平平地说:“你吓不到我。”
“我说的是真的。”罗佑撅了噘嘴,倒也没被扫兴,又靠近许培说,“培培哥,你皮肤真好,用的什么护肤品啊?”
这一天时间相处下来,许培算是发现了,罗佑就是个话痨。贺亦巡倒是可以直接不搭理他,但许培脸皮薄,不好意思让他的话掉到地上,结果便是罗佑一整天都缠着他聊天。
“用的他的。”许培扬了扬下巴,指着贺亦巡说。
“什么?”罗佑又露出震惊的眼神,“他最讨厌别人碰他的东西了!”
是吗?
回想起来,许培第一天住进贺亦巡家里,就一直在用他的护肤品了。
“不是别人,是你。”贺亦巡说。
“我也讨厌你。”罗佑愤愤地说,“培培哥这么好,我要把他抢走!”
许培默默在心里说,弟弟,两个omega是没有未来的。
钟巧怡和古彦吃得很快,主菜的牛排才刚端上来,两人三两口就吃完,连甜点也不吃,又回到了书房里。
邢勇悠悠晃着红酒杯,调侃道:“看见没,优等生。”
“你不着急?”蔡嘉切着牛排,生怕汁水弄脏他名牌衣服似的,用餐布把衣襟围了个严严实实,“他们谁先破解,奖金就是他们的了。”
“急也没用。”邢勇倒是很豁达,一口喝掉半杯红酒,“人家先破解,说明人家有实力。”
“也是。”蔡嘉慢品一口红酒,在嘴里含了一阵才咽下,又找桌子对面的周晔搭话,“周律师,继承这么大一座庄园,得交多少税啊?”
这约等于在打探罗佑的身家了。
周晔自然不会透露客户隐私:“得看情况,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
夜彻底沉寂了下来,静立于山头的庄园仿佛与世隔绝,四周安静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