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亦是当年计划里不可或缺的一环。他本也知道,徐晃本该将兄长带出火场,而不是你这个小辈。那老太监说我早被掐死了,也是因为太傅偷梁换柱,换了个死婴进去。”
“我命硬,哪里有那么容易死。”
“我师傅……我其实不认识他,但从他的言语和神态来看,能看出他对我的熟悉和审视,还有深藏在眼底的恐惧。”
应青炀和应九霄的相似,在他年岁极小的时候便初现端倪。
那个抱着永绝后患的目的来到琼州深山的男人,本是想打算将他一击毙命,但羽箭离弦的那一刻,不知怎的又手抖了。
江枕玉闻言心跳猛然加速,他的思绪迅速向前倒转,翻找着相似的记忆。
“教你箭术的人,是徐晃?”江枕玉皱着眉问道。
怪不得他总觉得那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师傅怪怪的,琼山里一个普通的猎户,哪能教出应青炀这种百步穿杨的本事?
应青炀抬手摸了摸颈侧,他提起这件事时总会有点难以褪去的恐惧,他用手比了个极近的距离,“箭尖从我脖子边上过去,差一点点就没命了。”
徐晃的动机很好揣摩。
当年他或许真的对应九霄有几分忠心,也和裴期达成了同盟,但这同盟以裴氏为纽带,又许了从龙之功的好处,才能让一个戍边大将甘愿卖命。
可惜这份忠心,远远比不过帝王宝座来得痛快。
那是应青炀这辈子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好在,徐晃本人还有点良心。
背弃旧主之后,并未对应青炀赶尽杀绝。
江枕玉闭了闭眼,他用手怜惜地摸了摸应青炀颈侧的皮肤,感受着少年人跃动的脉搏,加速的心跳才缓慢降落回了正常阈值。
他轻而易举地联想到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徐晃从琼州回来之后,便要求我立徐云直为少帝,我同意之后,他于竹林自戕。”
应青炀猛地抓住江枕玉的衣袖,随后又缓慢松开。
“他说自己家里有两个小辈,大的比小的懂事,他总希望年幼的那个能受一辈子照拂,又怕自己身死之后,年幼的孩子落不到一个好下场。”
那个高大而沉默的中年男人,到底还是在他心里留下了浓重的一笔,直到多年后,应青炀仍然愿意以“师傅”称呼对方。
徐晃的心思足足拖了两年,从前还能看出几分犹豫不决,那次之后,徐晃的态度决绝了不少。
就好像从应青炀那里得到了首肯,又教了这孩子足以保全自己的本领。
徐晃终于能够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才在竹林密谈时对江枕玉图穷匕见。
应青炀松开手里被他揉得皱皱巴巴的布料,他浑不在意似的拍了拍江枕玉的胳膊,道:“还好,我起码从他那里拿到了你的画像。”
如此种种,才让他于那日的山脚下,一眼认出了江枕玉的身份。
“我其实早就想好了,要远远地看着你,就当是交了一个素未谋面的好友。”
“你登基那天,我带了一坛好酒去山顶贺你,也祝贺我们此生不会相见。”
应青炀说到这里,情绪本有些难过,但一想到多年后他在琼山脚下捡到濒死的男人,他便觉得不爽极了。
“我当时真的要气死了!”
所以应青炀当时心里才被无名火烧得喘不过气。
那个时候他并不明白,本该成为这世上活得最恣意的人,为何在那个不为人知的角落坠落山崖,几近濒死。
只不过后来两人在相处中,彼此互相了解。
应青炀触碰到男人荒芜一片的内心,却看不到最深处的症结在哪。
他心里便只剩下感同身受的痛苦,只希望这人每天能高兴一些,起码有些情绪上的起伏,别总是人不人鬼不鬼的。
所以他对江枕玉的态度一向很友好热切,甚至友好着友好着,就不自觉地把自己也给搭了进去。
应青炀如今才有些回过味来,总觉得男人有些向他卖惨的嫌疑。
应青炀伸手去掐江枕玉的腰,紧实的肌肉没给他多大发挥空间,他总算是认清了男人的本性,“……你肯定背着我偷偷练过了!”
江枕玉轻咳一声,半点不觉羞耻,他把少年人拢在自己怀里,那估计是江枕玉今生唯一正确的决策,“幸好我们相遇了。”
江枕玉把爱人抱了个满怀,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应青炀靠在江枕玉怀里,轻哼一声,“便宜你了,我估计村里人除了孙大夫,都认出你来了。风叔和雷叔是我兄长从前的亲卫,沈老太爷也见过裴相,本来要给裴相说媒,这人偏说自己有后了,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