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这事情想得太重了。凡人庸碌一生也不过百年,他殚精竭虑这么久,不过是想休息了。”万统领难得展现出超然物外的一面,他无所谓世人如何相互算计,蝇营狗苟,外人的选择于他来说都不重要。
沈听澜兀自闭了闭眼,“子熙。”
“若有一日我死……希望你可以亲自送我一程。”
沈听澜轻轻勾唇,笑容黏腻地像是满溢出的蜜糖,他忽地抬手,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个酒杯,抬起来一饮而尽。
“喂!”万统领惊呼一声,此刻再想拦已然来不及了。
烈酒一瞬间带来的晕眩让他整个人晃了晃,缓慢地趴在桌上,“至于姓谢的,让他离我越远越好,我嫌脏。”
万统领轻“啧”一声,眼见沈听澜醉倒之后,贴在他颈侧的竹叶青缓缓立起身,那是个非常明显的防御状态,金色的瞳孔好似通人性一般。
他也不敢轻易上前,沈听澜一旦失去意识,竹叶青就会自动护住,此蛇是蛇窟里养蛊出来的,又被沈听澜的血喂养长大,剧毒,只有沈听澜的血可以解。
而饮用药人的血,哪怕一滴,也会痴迷上瘾。
心有歹念之人注定只能沦为沈听澜的阶下囚。
万统领烦躁地翻了个白眼,他起身走向屏风后面,抬手抚上假面,黏腻的声音轻轻想起。
屏风上的人影活动着上半身,骨节一阵咔咔作响,片刻之后,身形整个大了一圈的男人从屏风后信步迈出,鹰隼一般的眼眸里写满了不耐烦。
他走近沈听澜边上,竹叶青上前观察片刻,没再动了。
男人将沈听澜打横抱起,走向床榻,把人安置在床上,盯着沈听澜的脸,又饶有兴致地想起了密信里旁敲侧击询问的“夺妻之恨”。
“恩恩怨怨,纠纠缠缠,怎么分得开啊?”
他规矩地坐在那里,身上用以掩盖的药粉已然失效,竹叶青狐疑地慢悠悠向他靠近。
男人站起身,撤回桌边,还没来得及享用自己的烧鸡,便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他一拍桌子,心说今晚是造了什么孽了,有完没完?
他阴沉着脸起身,走到房门边,“砰”地把门推开,“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门外的下属看着这剑眉星目满眼阴翳的男人一愣神:“谢将军……?”
随即又想到自家统领那出神入化的易容技巧,他忽地噤声,长话短说:“统领,少帝微服私访,已经动身了,此刻车队已经出了国都城门。”
易容成谢蕴的万统领猝然瞪大了眼睛,怒发冲冠:“**的!姓沈的,就知道你今晚是来算计老子的!”
门口的下属:“?”
还说你不是谢将军!
*
江南暗潮涌动,正在南下途中的应青炀并不知道未来还有什么糟心事等着他。
反正所谓的权贵八卦,已经在两位当事人或不解或遮掩的态度下,再次被埋藏起来。
在此事中唯一得利的是即将升迁的陈副将,连干活都觉得喜气洋洋。
应青炀深觉陈副将是个能人,如此超前的精神状态,和这人偶尔聊上几句都让人觉得醍醐灌顶。
谢蕴很不爽,非常不爽,借着两人相熟的契机,在江枕玉面前上眼药:“你就这么看着姓陈的和小殿下相熟?”
这招数似乎已经用过一次了,从前就没什么效果,也没办法,谢蕴此人向来不懂变通。
江枕玉只是微笑,并开口刺激谢蕴那一刻维持了二十几年的少男心,“心里脏的人,看什么都是脏的。”
谢蕴翻了个白眼。
心说他还不知道这老狗币是什么人,嘴上说得再不在意,实际上心里都要酸得冒泡了吧?
看见那眼神了吗,随时随地都紧盯着那个刚刚病愈的少年,片刻都不离眼。
生怕一个不注意,这前朝小殿下就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
江枕玉倒是完全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他坐在马车里,膝盖上放着几张绢纸。
谢蕴嫌弃地策马从车窗边上挪开,应青炀骑马驰骋的样子便更清晰地落在江枕玉眼底。
他又把帘子往上挪了挪,方便自己一抬眼就能捕捉到少年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