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过十几年的光阴,才忽然和裴期共情,觉得这世间万般人与事,都抵不过那人一颦一笑。
他与裴期终究有着无法割舍的血缘。
江枕玉闭了闭眼,“今日我若不在燕州,你早被谢蕴下狱处死。”
谢蕴冷心冷情,决计不会因杨崎与裴期有旧便网开一面,手握兵权的大将军雷厉风行,会一路扫平燕琼之地的隐患。
若原本的计划顺利,他死以后,谢蕴一路向北,沈听澜派兵向南,所有可能动摇到大梁江山的危险因素,都会借着谢沈两人斗法的表象,被杀灭在摇篮里。
“合该如此。”杨崎动作缓慢地点头。
江枕玉道:“杨家大小姐重病而死,你死以后,不会有人来替你发丧吊唁。”
杨崎轻笑一生,他本不认可这位晚辈,他代替大应皇室登临帝位,杨崎本该唾弃这人,可江枕玉高抬贵手放过他女儿,让他临死之前竟也说不出一句重话来。
他在江枕玉身上,看到了那熟悉的一点慈悲。
或许某些事情,本就是命中注定的。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杨崎忽地长叹一声,“旧事成空,陛下,向前看吧。”
他无法做到的事,希望小辈能看得更通透些。
被困在哪些陈年往事中的,难道只有他杨崎一人吗?
话语和呼吸一同停止在地牢中。
江枕玉长叹一声。
“我若身死,万般前尘都要跟着我一起下地狱。”
“我若活着,口诛笔伐烈火焚心都是罪有应得。”
江枕玉放不下。
*
杨崎的死并未掀起多少波澜,燕州节度使要重新任命,燕州府恐怕要乱上一阵。
但这和江枕玉没什么关系。
他一不管燕州府的公务,二不管官员任命,只需要关注应小殿下今日有没有按时吃药。
应青炀喝那些滋补的汤药喝得面如土色,出来遛弯的时候又撞上了谢蕴和阿墨对打。
两人的关系似乎缓和了不少。
应青炀和江枕玉坐在椅子上旁观,应青炀忍不住感慨:“谢将军还是偏见太重了些。”
“虽说我身份如此,但我真的是个好人。”
江枕玉调侃他:“昨日把半碗汤药倒掉的好人?”
应青炀撇嘴,“我早说我好了你就是不信,昨天那碗实在是有些太难喝了……”
江枕玉点头,不知道从哪摸出一包蜜饯塞到应青炀手里。
应青炀眼睛一亮,打开油纸包,拿了一块杏子扔进嘴里。
燕州府的蜜饯种类可比琼州多了太多,江枕玉总能给他搜刮来不同的种类,虽说,功劳大概还在叶参将手里。
应青炀坦然接受了,心里美滋滋的。
唉,谁让他命这么好,这就攀附上权贵了呢?
应青炀嚼着蜜饯突然开口问道:“江兄,你就没想过我要真是个想改朝换代的反贼应该怎么办吗?”
江枕玉沉吟一声,说:“那就收拾收拾,先搜刮一些钱财,然后招兵买马,再找个谋反的名头,我给你当帐下军师,如何?”
陈副将在边上听得坐立难安。
总觉得自己在做梦,自家陛下居然在和前朝余孽一起商量怎么改朝换代。
哈哈,哈哈哈,什么地狱笑话。
……
不会是真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