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沈卿岁和霍斯景，沈子青如释重负地回到书房，闭目思索。他对小兰的确有诸多特殊。譬如现在，她只消敲敲门便能直接进入他的书房。
“少爷，”小兰不是傻子，被霍斯景呵令退下后，屋内的气氛让她明白自己是矛盾的根源。她惴惴不安地来到沈子青跟前，咬着嘴唇，这幅可怜请罚的模样，若非沈子青把她的背景调查了个底朝天，还真会以为她是被某人规训得和沈卿岁一模一样的做派，“奴婢方才……是不是不该出现在这里？”
“无事，和你没关系。”
想冷着语气避嫌，睁开眼看到小兰含泪欲泣的自责模样，疏离的语气怎么都说不出来。沈子青认命了似的，让她坐下。
小兰听他的话，坐到了一处角落。烛火虽亮，照到角落里还是有些昏暗，这一暗，就让沈子青想起沈卿岁在不被禁足的时候常来他的房间，也是这样缩在角落里。
“坐近些。”
他挥挥手，小兰便往前坐了些，直到整张脸完全暴露在烛光下。
那时他也这样让沈卿岁离自己近一点。沈卿岁不敢，她说在角落里不容易被人看见。她请求他不要灭掉灯，因为她怕黑。
——“怕黑为什么不靠近些？”
——“有一点点灯火瞧就够了。靠近了，别人会发现的。”
年幼的沈卿岁在他身边是放松的。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远处的烛光，离得远，沈子青看不清她的脸，只能依稀辨得烛火在她的双眸中跃动。
终究是不一样的。
沈子青笑笑，带着自嘲。小兰误以为他心情还不错，犹豫片刻还是问出了心中的困惑。
“那位小姐，是宫里的娘娘吗？”
“是，”沈子青不瞒她，反正迟早会知道的，“她是我的妹妹，也是陛下的嫔妃。”
“少爷，恕奴婢失言，奴婢不是贬低娘娘的意思……只是……奴婢的确与那位娘娘有几分相像，少爷待奴婢这样好，是因为娘娘久居深宫，鲜少能与您见面的缘故吗？”
如果只是这样，沈子青还犯不着遇到一个长得像沈卿岁的便把人留在身边好好护着。沈卿岁在他面前无论是高兴的、欢喜的、悲伤的、难过的，无论多么放松多么自在，眉眼里都带着怯意的。他不是因为那点怯意而对沈卿岁起了保护欲，而是因为他对沈卿岁有保护欲，才心疼那点怯意。
所以，他自己都难以接受自己对小兰的好。可小兰又有什么错呢？不过是因为他的一己私欲，才使小兰被陈茹秀选中进了沈府。
“你可以这么认为。不要叫她‘娘娘’。她是我的妹妹，后来才进宫做的娘娘，在我这里，她只是沈府的千金小姐，是我的妹妹。”
“好的。如果少爷把奴婢当做小姐会使少爷好受些，奴婢很高兴自己对您有用。”
没想到小兰会这样说。沈子青猛地抬眼看向她。如果他面前是真的沈卿岁，恐怕也会这样说。说不定在那深宫中，沈卿岁也对突然转变的霍斯景这样说过。
——“陛下现在对我好，我就很高兴了。”
“谢谢。”
“奴婢是少爷的奴婢，只要少爷高兴，奴婢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小兰觉得沈子青的态度不像主人对待下人，诚惶诚恐地跪下，似乎这样的态度意味着别的惩罚。直到沈子青叫她起来，她才犹犹豫豫重新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