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悬挂着一块红白招牌,娟秀的英文字体写着“p”。他从招牌下方推门而入。酒吧里爵士乐音回荡,调酒师用同样低缓的声音说了一句“欢迎光临”。太宰治提前让人清场过,没有第三人在。岩永琴子也是第一次来这里。很狭小的一处地下酒吧,还没她家厕所大。老旧的木质楼梯走到底是一条狭窄的通道,一侧是小包间,另一侧是一排高脚凳和木质吧台,背后壁柜摆满各色洋酒。灯具压得很低,墙壁也被香烟熏染得昏黄。每样东西都昭示着时间洗礼的痕迹。整个店铺像是复古的老照片。看样子太宰治常来喝酒,不用开口,调酒师就给他上了一杯加了冰球的特调威士忌。他很快喝光。接着,第二杯,第三杯……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太宰治独自一人喝着酒,指尖在杯沿划来划去,倒没看出不耐烦的样子,只是神色格外冷郁。直到另一个声音在楼梯间响起。“太宰。”“哟,织田作,”太宰治淡淡道,“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织田作之助臂弯搭着大衣,微微喘气,看样子来得很匆忙。看到太宰治面前的空杯子,他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他坐到太宰治身边。“少喝一点。”“我又不会醉。”“不是喝不喝醉的问题,这样下去你身体受不了。”太宰治就像没听到一样,挂着那副活了两千年神仙般的表情,嘴角噙着一抹缥缈的笑意,喃喃自语。“酗酒而亡也是个不错的死亡方式呢……啊,不过要是没死成,被送去急救反倒会很痛苦呢。”“……”织田作眉间的褶皱加深,他顶着张面瘫脸,但看向太宰治的眼神里有无奈、痛苦、悔恨等种种复杂的情绪交织。他似乎很想说什么,唇瓣张合了几下,没能说出口。太宰治感受到了,但他只是摇晃着酒杯,视而不见。给织田作上了杯不加浓啤的调制鸡尾酒后,调酒师就识趣地离开了。岩永琴子站在调酒师的位置,以便更好地观察两人。她印象里,这两人关系应该更亲密才对,太宰先生还会对织田作先生撒娇卖萌。这里,太宰先生的态度比起在下属面前要好了很多,但还是能感受到若有似无的隔阂感。问题似乎出在太宰先生身上。他整个人都笼罩着荒寒的绝望,令人想起空无一物的茫茫大漠,冰冷荒寂的极寒之地、抑或是暗无天日的深海之渊。说是将死之人也毫不为过。还是那两种可能。如果是平行世界,这个太宰治和织田作可能人生经历不同。如果是未来,那么可能发生了什么事,导致他们变成了这样。“在武装侦探社工作的感觉怎么样?对了,听说你的小说获得了新人奖?”良久的沉默后,太宰治开口。“还不错,”织田作语气平缓地说,“就是有时会被附近的老人拉去拉家常,迟到了好几次。小说的话……”他顿了顿,“说实话我没什么信心,总有种无所适从的感觉。”“关于这点你大可放心,要是连你都写不好,这世界上也没人能写好了。”织田作之助沉吟。“太宰这么说的话……我好像又对自己有了点信心。”太宰治轻笑了一下。织田作:“再过几个月,小说就要出版了,你要看吗?”“再说吧。”“对了,你不是说想拆一次哑弹试试吗,成功了吗?”“嗯。”织田作想了想,又道。“你以前提过,想让我尝尝的改良的硬豆腐……”“再说吧,”太宰治声音轻飘飘的,“最近都没有时间做啊。”气氛再次陷入沉默。像是下定决心一样,织田作开口。“太宰,芥川的事……”“我不会对他做什么的,只要他能活着从黑手党大楼走出去。”太宰治冷淡道。“我相信你不会做什么,只是……芥川是我在侦探社的后辈,”织田作叹了口气,“太宰,你为什么要把芥川引到黑手党。这点,连我都不能告诉吗?”“……”“太宰。”“别说了,织田作,”太宰治看着酒杯中沉浮的冰球,嗓音沙哑,“别说了。”织田作之助看了他片刻,放弃般站起身,拿起大衣挂在臂弯。“那我先走了。”织田作知道,自从那个人走后,太宰内心就封闭了一角。但还没到现在这种程度。当时,担心友人精神状态,可能会作死自杀,他还和安吾轮流去看望太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