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看出来,公主回来后,似乎改变了不少,喜怒不表于脸,整个人消沉了很多。——————柏清清在杂事坊找了个嬷嬷,那嬷嬷是个老人,走路有点跛,嘴角有颗黑痣。“公主殿下,您为何挑中了老奴?”她的脸上好似千沟万壑,她在宫里久经风霜,语气也是沉的。“嬷嬷。”柏清清突然问道,“你可知凌波轩?”老嬷嬷神色有异,闭着嘴没回答。看样子是知道的,她在宫里生活得有些年头了。“那儿没人了,公主为何要问老奴这个?”她也没回答她的问题,又问道:“当年的凌妃娘娘寝宫,可是凌波轩?”“……是。”老嬷嬷道,她看向这个东胡公主,竟有说不出的怪异。凌妃是十三皇子的生母,而她又是十三皇子未嫁入宫的皇妃。她此时问这些陈年往事,做什么呢?柏清清笑道:“杂事坊活儿重,嬷嬷在这儿过得也不舒服。我问您,若是我嫁入宫中后,您来我宫中侍奉,可好?”老嬷嬷瞧着她的样子,不像开玩笑,有些动摇了。她年纪大了,只会老死在宫中,做一个皇妃宫里的嬷嬷,不比杂事坊清闲?“谢公主抬举老奴。”她正欲给她磕个头。她扶起了她,道:“嬷嬷在这儿再呆一月,待我嫁入宫中。”说完这些,柏清清一人走了,她凭着记忆,走到了宫中最荒败的地方——凌波轩。一个比冷宫还要凄清万分的废宫,无人来此,在偌大的皇宫中被所有人忌讳。秋叶败落,凌波轩早已没了生机,只余光秃的老树枝桠,引来了寂寥的乌鸦。这一次,是真的乌鸦在嘶叫,一声又一声,无人中得哀。她尝试着推开凌波轩宫里的大门,那门像一堆枯木架子,一推便要摇摇欲坠。她还是进去了。尘封你家殿下在吗?宫里的陈设犹在,桌床凳椅摆放整齐,一如当年凌妃娘娘住过的模样,就是蒙上了岁月残留的灰尘痕迹。柏清清注意到寝宫内那一个木摇篮,她走过去,用手轻轻触碰上面的灰。听说,凌妃产下皇子后,过了不到一月,就无故去世了。留下来的十三皇子,从小经过数名嫔妃的推脱抚养,地位低下,自己慢慢长大的。她微不可查地叹了声气,蹲下身子,手放在木摇篮下摸索。一个活木板推开,竟还有两寸的空间,她在里面意料之中地找到了一封信。后来者启。信封上写了这句话。她不慌不忙地拆开信,知道此刻是滂沱暴雨之前的那一份短暂宁静。信是之前云不深特地交代给她的,保证他死后,她就得来打开。而那老嬷嬷,也是他告诉她的。“老嬷嬷曾在凌妃宫中的当差过一小段时日。”这是云不深的原话,柏清清那时不大懂,现在经历种种,她醒悟过来了,他曾经给过她许多次提示的。我在太医院任职二十多载,于今被害,取走双眼,自知做过错事,心里难安,写下此信,留给后人,是为日后若有悔恨,能有一人听我陈说,知晓真相。她在心里无声地读着这封信,坐到里间的一张木椅子上。那是仁启八年,时至寒冬腊月……仁启是当今皇帝的年号,今年算是第三十年了。这里云不深的字写得像信笔涂鸦,潦草中能觉出他当时的焦急。柏清清一个字一个字地读着,皱起了眉。宫外的秋雨忽至,细雨淅零淅留,落下的声音不大,她都未曾发现。凌波轩被绵密的雨丝洗涤过,树下裸露的泥地黑中显黄,像是尘封了许久的土壤重见天日。当读完整整三张的长信,她渐渐地喘不过气来,胸膛起伏,喉咙里有痰,愣是咳嗽不出。外面的雨声传入她的耳畔,她才惊觉,颤抖着手掏出火柴,将所有的信全都烧掉,只余下烧完后的炭灰。柏清清愣愣地看着地上的灰,这时,她想到的唯一简单之事,却是自己一人过来,忘带了油纸伞,怎么回去呢?下雨天,真叫人发愁啊……“公主。”是小淦子跑了过来。他进到凌波轩里,收了纸伞,将手里的另一把伞呈到她面前。“我听宫中守卫说,公主今日来了宫中,正逢下雨,小淦子按照殿下的的吩咐来寻你了。”他解释道。“可小淦子不知,公主为何会在这里?”他跪了下来,实则快速地扫了一圈宫里,眼神落在了柏清清脚下的灰上。柏清清上前一步,挡住了地上那灰,对他道:“之前不小心在这儿迷路了,今天走到这儿,好奇就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