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琼披挂替母出征之前,兵权是个烫手山芋,谁接手谁倒霉,而云琼戍边,不过三五年的时间,北疆已经趋于稳定,虽然打仗的时候仍然付出良多惨痛代价,可至少蛮人已经不会突破城池深入到大桓腹地了。
这是一个抢功的绝佳时机。
那时候太女未立,可三皇女已经开始不得女帝喜欢了。
而佘荣,作为官场沉浮第一人,她的嗅觉比任何人都敏锐,率先发觉了女帝的偏执——对皇位,对权力的近乎病态的偏执。
即便是亲生子女,她也警惕万分,不舍得分出手中一丝一毫的权力。
若是云琼这条狗,这条女帝的走狗再拥有这么大的军功与威望,日后篡权道路的难度将会成倍增加。
所以佘荣当机立断,与三皇女商议了一个有些艰险的计划——治云琼一个戍边不力,瓦解他的兵权!
可惜,云琼此人比佘荣想得还要厉害,只带了几百轻骑,丢掉辎重,日夜不停赶往盛雪城,最终没有还是在蛮人攻入内地之前收复了盛雪城。
那群只知道烧杀抢掠,完全不懂长远计划的北蛮子!
佘荣气得七窍生烟,不得不草草了结此事,把罪责推了个一干二净。
而在那之后,云琼也只是功过相抵,未曾被责罚,第二年更是官升三品云麾大将军,威名一时无两。
计划作废,佘荣不得不咬着牙重新谋划,历经数年才准备了另一张底牌。
佘荣手掌向下,撑着草席,缓缓正过身体。
这是自白若松出现在刑部大狱之后,她头一回以一个正视的姿态,与面前的人对视。
佘荣知道白若松很聪明,所以才会被女帝看中,为她办事。
可那件事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了,所有的线索都被她销毁得一干二净,唯一剩下的陇州刺史杜承礼也根本不知道她的目的。
白若松是怎么知道的?
“是谁告诉你的?”佘荣眯起了眼睛。
白若松的嘴角扬了起来。
她颊边肌肉微颤,下眼睑往上一拱,眼睛眯起,咧开嘴笑了起来,露出了几颗皓齿。
那笑容欣喜若狂,竟有几分疯癫的姿态。
她说:“是你告诉我的啊,尚书令大人。”
刹那间,佘荣就明白了白若松的意思。
她没有任何证据,也没有任何人告诉她真相,这些全部是她拼拼凑凑猜测出来的,她来这里就是为了试探自己的态度,好寻求一个真相。
而她,尚书令佘荣,老狐狸了一辈子,居然在这种地方栽了跟头。
她就不该一时之气想要去刺激……不,不对,也许从一开始就是这个女人的计谋?
她带绿满进刑部大狱,就是为了激怒自己,让自己控制不住情绪!
绿满那个天真的男人,还以为白若松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人,还在她面前感叹佘武有这样的挚友是幸事!
佘荣气得发抖,苍白干裂的嘴唇张了张,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出来,牢房外的白若松已经起身了。
她站直身体,十分从容地地掸去长袍上的污渍,抚平褶皱,整理衣襟,最后看了佘荣一眼。
那双小鹿一般的圆眼在淡漠的时候居然也显得有些伶俐,漆黑的瞳孔里头似有什么可怖的东西在翻涌,可是当你仔细看的时候,又重新归于了平静,仿佛刚刚看到的全部是错觉。
“你的底牌也不一定就是真正的底牌。”她说,“我会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