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瞬间收了脸上的笑,脚下一软,又战战兢兢躲回角落里去了。
看来池湛虽然同柏青之间有不为人知的龃龉,却也不允许别人对柏青动手。
终于,三杯酒全部灌完,池湛放开了对柏青的控制,任由他烂泥似的从沙发上滑下去。
柏青瘫坐在地上,躬着身体把头颅深深低垂,背上的蝴蝶骨因为他双手撑地板的动作高高扬起,发抖的脊背更衬得他宛若一只失去翅膀的残蝶,徒然振翅,却逃不出专门为他编织的蛛丝网。
他捂着脖子又咳又呕,胃部一阵一阵痉挛,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只是今天一整天几乎没进食,只能干呕出些酒精和胃酸。
许久,柏青终于缓过劲来,他慢慢抬起头,视线一一划过那些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嫌恶的,怜悯的,不怀好意的,不屑的,惊讶的……
柏青下意识缩了缩自己的身子,此刻他只想要钻进一条逼仄又难以呼吸的缝隙里,避开他人的视线,让所有人再也找不到。
最后,他目光呆滞看向施加这一切的男人,下意识地伸手去够池湛的膝盖,叫他。
“池……池湛……”
他还想从池湛这里得到安慰。
只是手还没碰到男人,男人就先他一步蹲下身来,指腹轻柔地帮他拭去眼角因剧烈咳嗽和干呕溢出的生理性泪水,声音温柔又残忍。
“七杯喝完了,我会帮你的。”
平淡得仿佛只是在兑现之前的承诺。
“……为……为什么要、要这样对我?”
柏青一句话说得支支吾吾,断了又断,声音如风中落叶般萧瑟而破碎。
池湛却没有任何的不耐烦,耐心等待他完整表述清楚。
柏青哆嗦着手揪紧池湛的衣领,池湛垂着眸避都不避,反倒是周围的人倒吸了一口冷气,生怕柏青不知轻重伤了这位大人物。
“你……你对…对付航行,不是、是为了我吗?”
柏青红着眼睛,死死地看着池湛,不愿意错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池湛嗤笑一声,承认道:“当然是为了你,不然还能为了谁?”
“那你为什么——”柏青急急开口,空洞的眼眸迸发出死而复生的光亮,可还没等他说完一句话,池湛那边掰开他的手指,一字一句道:“为、了、报、复、你!”
柏青只觉心脏跳动随着池湛说出口的话骤停了一瞬,随即后知后觉的悲痛欲绝从骨头缝里慢慢一点一点冒了出来。
“报复我?”
“对啊,报复你,你父亲那经营不善,不入流的破公司落到如今境地,都是我做的,这一切都要怪你自己,怪你不该骗我,怪你不懂得把握机会,总是一次又一次令我失望啊……”池湛试图从柏青的脸上看到悔不当初,却只见他……愣住了?
柏青确实是愣住了,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不明白。
池湛对航行出手的确是因为他,不过却不是为了给他出气,而是误会他会在乎航行和柏生廉的死活,想要通过打压航行,从而实现报复他的目的。
今天这一出也是为了羞辱他。
原来是这样啊。
原来这一切都是池湛给他编织的骗局,一个为他量身定做的骗局。
什么重逢后旧情复燃,什么破镜重圆,什么甜甜的恋爱,全是假的!
全是假的!
这一幕似曾相识。
假的。
意识到这一点,柏青的指尖用力抠陷进地板,他突兀地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
池湛跟着顿了一下,紧接着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又说:“不过你放心,我说到做到,你既然喝了这七杯酒,我自然不会让你父亲的公司出问题的。”
一旁深谙晴天送伞雨天收伞道理的人精们接收到信息,狗闻骨头似地凑上来,殷勤恭维:“池先生真是宽宏大量,为了让柏少明白您对他的好,对柏少可谓用心良苦,煞费苦心啊!”
“是啊是啊,池先生真是心地善良。”
“望池先生以后也能多照拂我们一二。”
“对啊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