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梨干巴巴地笑了笑,一时不知该如何措辞,听他这意思,她在他心里的确是没留下什么好印象,当初帮他,也不过是为了达到自身利益而为的了。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楚见棠轻垂眼帘,漆黑浓密的睫羽覆在眼眸之上,遮盖住了大半眸光。
月影清冷,他的轮廓仿佛渐渐浸没其中,便是离得这样的近,也仍辨不真切。
“本就是我醒得太迟。”
楚梨没听清他的最后一句,只觉得周遭的氛围莫名冷了下来,她讪讪地把酒坛抱在怀里,含糊道:“其实你并不一定非要参加这个比试,毕竟你天资在那摆着,总会有大放异彩的时候。”
楚见棠却丝毫没有听进她的话,素清月辉映衬着他绝艳的面容,透着几分若隐若现的朦胧,他牵了牵唇,无谓道:“半月后,我会带紫灵丹来。”
“别忘了你应过我的事。”楚梨不与他计较被当做替身,启唇便歌。嗓音含娇,似莺语流泉,配合着弦声起伏,虽未到极致,也属上乘。
一曲唱罢,白谦不由抚掌:“半月不见,阿楚的音色愈发动人了。若非族中阻碍,本公子真想替你赎身。”
这种话,楚梨早听得耳朵生茧子,笑意宛然,不达眼底:“能够每月与公子一见,奴家便心满意足了。”
白谦又道:“不必灰心,待你群芳会得了名次,我定再同家母争取一次。”
自己百般努力才挣来的荣誉,在他看来不过是勉强“配得上”。
楚梨愈发厌恶,又听他问:“城南小园是我为阿楚留的,何时得空,我带你游赏一番?”
那院子置办了不知多少年,哪里是专为她留的?更何况,她光明正大同他去了,几乎等于坐实了白六外妾的身份。
楚梨强忍着转身就走的冲动,婉拒道:“近日抽不开身,不妨等春暖花开再约。”
纠缠半晌,周遭仍不见旁人。白谦还欲与之狎昵,忽听得一句女声:“楚梨,找了你好久,原来在这里躲懒呢。”
嫣梨不知从何处钻出,一把拉过楚梨:“洲主老爷寻你不见,正不悦着,赶紧随我过去。”说罢挤眉弄眼。
楚梨会意,即刻顺着台阶下,对白谦道:“楚梨失陪。”
洲主有邀,不能不去。
白谦隔着棠梅林看她纤细窈窕的背影,折扇轻展,意味不明惋惜道:“像归像,曲子到底一般。”
躲又如何,只要楚梨还依赖着镇魂珠,他便不会出局。
思及少女颈间被白|粉遮掩的隐约痕迹,他脸色微沉。
哪里是扭了筋,那眼高于顶的小花妖,上元夜究竟邀谁入了红鸾帐?
阁里出了事,前厅只余几个小丫头看守门面,舞女歌姬们都聚集在后院。
楚梨姗姗归迟,经了解才知,兰珊喝水时不慎烫了喉咙,弄音则出门在时撞了腕骨。虽不是重伤,恢复起来却也要不少时间,眼看群芳会预选在即,多半是赶不上今年的场次了。
大家又是劝慰又是担忧,一旁一言不发的池幽突然起身,缓缓道:“唱歌的烫了喉咙,作画的伤了手腕,跳舞的差点砸断腿——你们觉得,当真是巧合?”
此话出口,在场众人俱是一愣。
本次群芳会阵容浩大,竞争也比往年都要激烈,难免有人想动歪心思。预选在即,寻常阁声名在外,却已有三人遭遇意外,接下来又会是谁?
池幽取下铜簪戳破指尖,思量道:“此事我亲自查吧,你们近日少出门,少碰来路不明的东西。”
妖血凝成寸许长的赤红蝮蛇,游往寻常阁内外角落,形成一道隐蔽的保护网。寻常阁人妖混居,之所以能在王朝更迭的凡间屹立不倒,口碑经营只是表象,足以自保的实力才是砥柱。
池幽一边整理发髻,一边转向楚梨:“你今晚不是还约了文翰林,怎么还在这儿杵着?”
眼下寻常阁内都未必安全,楚梨哪里还敢接待旁人:“阁主替我回了吧,这两日不太平,见客怪心慌的。”
“当初要走旁门左道修炼的是你,现在倒反悔了,让我怎么做人?”池幽瞥过她身上崭新的狐裘,闲闲道,“再说,你既然得了大人物庇护,有什么可慌的?”
楚梨没听出这话钓她真心的意味,下意识回道:“护得了一时,也护不了一世。”
池幽眉梢一挑,转头道:“哎哎哎,大家都来听听,她都开始盼着一生一世了。”
谈起风月,先前阴楚密布的紧张气氛一扫而空,众姐妹纷纷揶揄起哄:“栽了栽了,头牌也开始恨嫁了!”
“清修道士好啊,跟去山上闭关个百八十年,正好磨磨她的浪荡性子。”
“不成不成,我看楚道君年岁不小了,恐怕早有妻室,难不成咱们楚儿妹妹还能做小?”
“那可是上清道宗!若能有座灵山当彩礼,做小我也愿意。”
“想太远了吧,断情丝的人怎么可能娶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