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对焦的瞬间,仿若万顷春风掠过尘寰。
微红的脸含着笑俯向楚见棠,红唇皓齿,面颊是近乎透明的玲珑剔透,像一朵含风露的花苞,下一瞬就会亮晶晶地消散于风里。
刻意加深的酒窝似在暗示她别有居心,音色轻轻款款:“小道长,借点灵力可好?”
楚梨艰难地撑开眼皮:“你怎么在这?”
楚见棠收回去的手一顿,表情和楚梨一样困惑,他难道不该在这里吗?
想到此,楚梨忽然在识海内问小黑:“小黑,我师尊的元婴期,原本该是在何时冲破的?”
小黑想了想:“有你给的那些秘籍,他如今的修为肯定是远超当时的,不过只是元婴的话,好像也没晚多久……现在应该也破了吧。”
它忽然意识到楚梨的意思,微微一愣:“你是说——”
如果说心魔内轨迹没有大改,原本的三百年前,楚见棠离开寒岩洞后,也已经到了元婴期,那意味着,他……也会在这里,遇到玄明和傅言之。
所以……居然是这个原因吗?
因为知道了傅言之是玄明之子,所以才会在后来那样果决地散了功法,退出师门,彻底和出云宗分道扬镳?
第23章剑佩
“方才你师尊说的——”
实在难以按耐心中的惊诧,楚梨终于忍不住开口提起了那件事。
“别说出去。”楚见棠语调微冷,“今日你听到的这些话,不要对任何人提起。”
楚梨霎时无言,她也得有人说啊,这里除了她和小黑,也就楚见棠这么一个真实存在的人了。
但楚见棠的态度,却让她摸不着头脑,难不成他对玄明的孺慕之情这么深,到了这个地步还不愿意他的声名有损?
楚见棠似乎意识到了自己话中的生硬,他停步转向她,垂眸轻声道:“抱歉。”
“我只是怕你不清楚出云弟子对宗主的尊崇,会给自己招来祸端。”
楚梨一时没跟上他的思路:“啊?你担心的是这个,不是为了玄明?”
这是清安四年的上元之夜。
恰逢月蚀,荒郊不见一丝明光,人间烟火之盛反倒更胜往年。
嘉洲庆典过半,寻常阁外宾客渐稀。门墙隔绝了歌舞笙箫,烛光穿过浓墨重彩的灯纱,透出古卷般昏晦的颜色,与梨花木窗外暗黄的暮霭融为一体,莫名有种繁华落尽的疏索感。
霜风裹着棠屑扑入门帘,长街尽头远远现出一个长身玉立的影子,步履无声,瞬息而至,明明身处红尘之中,却好像与周遭逸乐纷华全不相关。
天下清晏,世人早不惧怪力乱神,但对上来人冰冻三尺的凌然盛势,歌姬们又惊又疑,无一敢上前迎宾。
这种正正经经的男人,怎么会来风月场?
素靴踏过积棠,青年宽袍长裾,携令佩剑,落在凡人眼中不过一副平常容颜,只一双眼底泛出异样的冷蓝,息风定海,像亘古无波的井。
他似没看到乱花迷眼的妖童媛女,直往正门里进,被一柄团扇挡住前路。
“客官今夜是要游园还是折花?”
游园意指听歌观舞,折花便是留宿了。
青年视线聚焦,居高临下锁住寻常阁主池幽,薄唇轻分,落下清冷冷一句:“寻人。”
说罢便又要抬步。“一百枚,灵石。”
楚梨登台三年,听惯了流腔滑调,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声音。
平静,低沉,冷淡,像孤星静海,像古松磐石,像泛黄画卷里折竹的夜棠。
她循声抬头,视线停在天字一号间牌额下,那个突兀挺立的素影。
束发戴冠,道袍白裾,仿若棠堆出来的人,放去楚端也不为过,浑然不似风月场的浪子。明明隔着好些距离,男人执念般的目光却压迫而来,爱恨交加到极处反倒归为虚无,几乎要把她刺穿。
这个人,不在今夜的来宾名簿上。
沉思间,池幽用力掐了她一把,低声道:“傻了不成!该做什么还用我教?”
一百枚灵石,几乎相当于小宗门的全部积蓄,怎可用黄金衡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