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章言礼的房子,像是空荡荡的易拉罐,易拉罐里再没有可口称心的饮料,让人失望。我关灯入睡,大约在凌晨三点左右醒来,短裤稍微有点勒,我坐起来,揉了一下眼睛,才发现底裤湿掉了。
脑海里还残留着梦境的碎片,一幕一幕,在我的脑海里回放,逼迫我去想一些不切实际又荒谬的事情。
于是我不得不在凌晨四点前洗好脏了的底裤,换上干净的衣服,用晾衣架,将洗好的底裤挂在阳台。章言礼在凌晨六点左右回来。
他的身上是浓郁的香烟味,并不是寻常闻到的那种劣质香烟味道,反而是很好闻的那种,味道淡,不惹人讨厌。是那种很自然的雪松木味。
“哥,你抽烟了?”我把被子掀开一个角,方便他睡进来。
章言礼脱了衣服,挂在架子上。他闻了闻袖子,说:“这么早就醒了?是朋友抽的雪茄,味道很明显吗?那我去洗个澡。”
“嗯,”我说,“我不喜欢你身上有别人的味道。”
章言礼只开了床头的一盏小灯。他在床边坐下,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行,哥去洗澡。”
他看了眼阳台还在滴水的底裤,问:“你大半夜洗衣服?怎么不干脆留到早上,我一块儿帮你洗了。”
我转过身,躲过他的手,背对着他:“不想留到早上了,顺手洗了。”
章言礼似乎是明白了什么,没有继续追问,或许是为了顾忌青春期的我的面子,所以他没有说话了。
他拿了睡衣进浴室。花洒里的热水冲刷身体和地板的声音响起。像是入夏的雷阵雨冲刷地面,将炎热一股脑地驱散后,又带来更加灼心的闷热。
我又转过身,面对着浴室的方向。章言礼这回,拉上了浴室的帘子。
我把头埋进被子里,贪婪地闻着卧室内仅剩的一点点雪茄的香味。章言礼应酬起来真忙,如果我能够快点长大,帮到他就好了。
四月下旬,竞赛结果出来了。班级里一共两人入围数学竞赛的复赛,一个是我,还有一个是许殷默。苟全报了两个比赛,却因为准备不充分,导致数学和物理竞赛都没有考好,因此没有入围。
班主任把我和许殷默单独叫到办公室,告诉我们要准备到省里参加复赛。海城给入围复赛的学生准备了为期两周的培训。
离开办公室时,许殷默叫住我,他说:“唐小西,你知不知道你哥在金洋干什么?”
“他不和我说工作上的事情。”我回答他。
章言礼确实如此,他从不愿意我过问他工作上的事情。我九岁那年,因为舍不得他离开,在冬天跟着他出门,我在雪地里追着他跑了很久,章言礼把我撵回来。我跑到金洋门口坐着等他,被来酒吧玩儿的客人带进去,我说我要找我哥,他们指着台上表演的章言礼,对我说:“你哥真的很赞,他要是女人,就完美了。”
男人们不约而同地笑。他们手腕上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腕表,跟着他们笑的频率,而缓慢地起伏。
雪茄味、酒味、脂粉味,是金洋的特色。
那一次,表演完后的章言礼把我骂哭了,他背着我回家,警告我不准再来金洋。
许殷默说:“这个周五晚上,你过来金洋,我带你看。”
“不用了。”我说。
“就算你哥被别人欺负,你也不在意是吗?你就心安理得地吸他的血生活吗?”许殷默露出鄙夷的眼神,“章言礼和我说,让我和你好好相处。他给我、朝朝、菜菜和苟全都买了礼物,想要拜托我们照顾你。但是你呢?你连他受的苦都不稀罕了解。”
许殷默说完,便走了。
长长的一条走廊,采光特别不好。人走过去,便会觉得呼吸沉闷,视线受到阻碍。
我怎么会不稀罕了解章言礼的苦?我迫切地想要了解和他有关的一切,想要他活得轻松一点,快乐一点。他是我哥,我不稀罕他,还能稀罕谁?
周五晚上,菜菜、朝朝和许殷默都到了金洋酒吧。苟全因为考试没有考好,被他爸抓壮丁去看肉铺了。
我到时,他们都在许殷默的车上。我们四个人一块儿进去。许殷默父亲许寄年的生意和梁盛家的生意有合作往来,因此金洋的经理张超阳认得许殷默,很快就把许殷默请进去。
金洋做的是高档酒吧的生意,能够进来的人,在海城都有一定地位,这里在两年前就已经改成了会员制,未成年自然也是禁止进入的。但特殊情况有特殊处理的办法,比如许殷默在,那我们这群孩子也能跟着他堂而皇之地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