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诩:“……你知晓明乐宫外是如何议论你的么?”
段晏重新把饺子包拿出来,低头缝制,漫不经心问:“怎么议论?”
宁诩清了清嗓子,说:“许多人口传,朕收了个年轻貌美的侍卫,恩宠有加,甚至为此懈怠朝政,颇有一代昏君之风采。”
青年听了听,竟然没什么大的反应,还勾了下唇角,悠悠道:“甚好,陛下可有名正言顺的理由,每日窝在殿中闭门不出了。”
宁诩纳闷了,反复瞅他几眼:“你不恼么?”
遥想先前,段晏就是再嘴硬,神色间也能看出无比介意身为侍君一事。而今明明都是当皇帝的人了,被传成以色侍人的卑鄙小人,怎就如此泰然处之了?
闻言,段晏停下手里的针线活,抬眸:“为何要恼?”
宁诩:“唔,就是……”
青年仿佛知道了他想说什么,顿了顿,说:“有一件事,你或许虽猜到几分,却未曾听我亲口提起过。”
宁诩眨了眨长睫,不由得流露出几分好奇。
段晏:“当初匆匆逃出这座皇宫,是因我父皇病重,才不惜一切代价辗转回了燕国。”
宁诩轻轻嗯了一声。
青年垂了垂眼,道:“事实上,若非这个不得不回的缘由,即使我早已暗中筹谋回燕的计划,也不一定会这么快实施,也有一种可能,我——”
余下的话语,段晏没有说出来。
他停了一会儿,才又低声继续道:“能有机会回燕国的那一刻,我心中并无太多波澜。或许这些所谓的身份,他人嘴里的议论,也并不似想象中那样重要。”
宁诩怔了怔。
“我如今做的,是真正想做的事情。”段晏道:“走到今天,才明白道路两旁的杂言碎语,都无关紧要。”
“你尚且能突破俗世常理的束缚,以男子之身甘愿承受孕育的苦楚,我若还在某些琐事上斤斤计较,与你争辩,反而是气量过小了。”
宁诩睫毛颤了几颤,微微有几分动容。
段晏把缝好的饺子布包放进宁诩手里,开口时嗓音温柔,黑眸却直直望着宁诩:“陛下要是愿意相信臣这番真心话,就当与臣交过心,无需再百般别扭客气。”
“如这布包一般,”青年语气渐轻:“我身为人父,即使你不认,我也是想做些什么,才不至于内心煎熬愧疚,受万种滋味蹉跎。”
宁诩抱着那个形状怪异但一针一线都极其用心缜密的绸布包,为着段晏姿态卑微的轻声请求,心内无措,不知怎办才好。
就连段晏来勾他的手,也没有拒绝。
青年坐近了些,牵着宁诩的手,落在那起伏的腹部上。
“陛下,等孩子出世后……”段晏的嗓音在宁诩耳畔响起,低低中带着恳求的意味:“也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宁诩咬了下唇,挣扎着问:“难道你不回燕国了么?你的皇位怎么办?”
“俗世的事务自有千种解法。”青年转过眸,看着旁边人秀丽的侧脸:“但现在,我只是想求陛下一句应允,来安这颗心而已。”
宁诩沉默了很久。
久到段晏眸中的亮光逐渐黯淡下去,神色间也掩不住失落,好半天才重新出声说:“无妨,此事重大,陛下想要再思量……”
没关系……
“好。”
段晏:“再思量一番也……”
他的话语猛地顿住。